银光与红光在炭火的余烬中碰撞，翠儿手腕急转，银瓶堪堪避开锈刀的锋芒，却还是被刀风扫中，“哐当”一声掉在地上。清水泼洒在沙砾上，瞬间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，几只被惊动的沙蝎从沙下窜出，却在接触到水渍的瞬间蜷成一团，抽搐着死去。
“有毒！”老赵的惊呼声刚落，就抄起身边的拐杖砸向翠儿后心。
翠儿像条泥鳅般滑出丈许，绿裙翻飞间露出腰间的软鞭，鞭梢带着倒刺，在月光下闪着幽光：“敬酒不吃吃罚酒！”
石头猛地从地上弹起，双眼赤红，像头被激怒的小兽，竟伸手去夺燕十三手里的锈刀：“你别伤害翠儿姐姐！”
“石头！你醒醒！”燕十三手腕翻转，锈刀贴着石头的胳膊划过，刀身的红光扫过少年脸颊时，石头突然捂着头发出一声痛呼，眼里的赤红退了少许。
“情蛊引已经发作了。”紫烟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，她不知何时已掀开帘幕，手里把玩着那串紫檀念珠，“可惜啊，这孩子根骨不错，本想收来做个使唤的。”
“是你们下的蛊？”燕十三将石头护在身后，锈刀的红光越来越盛，刀身的纹路在月光下清晰可见，像一条条游走的血蛇。
紫烟轻笑一声，念珠突然停在指间：“算不上蛊，只是点助兴的玩意儿。荒原寂寞，总得找点乐子。”她说着打了个响指，那些围上来的护卫突然同时后退，在营地中央空出一片丈许见方的空地。
篝火被重新点燃，火苗窜起三尺高，照亮了空地上不知何时画好的符咒——用朱砂混合着某种粘稠的液体画成，形状酷似一朵盛开的白莲，边缘还散落着七根削尖的人骨。
“祭祀开始了。”紫烟的声音带着奇异的韵律，像是某种咒语，“今天是月圆之夜，正好用活人养蛊。”
两个护卫拖着个麻袋走到符咒中央，麻袋里传来呜咽的挣扎声。当麻袋被解开时，燕十三的瞳孔骤然收缩——里面竟是个穿着镇北军服饰的老兵，看军衔还是个百夫长。
“张百夫长？”燕十三失声惊呼。这人是镇北侯旧部，去年还跟他在同一个哨所轮过岗，后来听说在巡逻时失踪了，没想到会出现在这里。
张百夫长被堵住了嘴，只能发出“呜呜”的哀鸣，眼里满是恐惧。当一个护卫将他的手腕按在符咒中央的白骨上时，老兵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。
紫烟站起身，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个青铜小鼎，鼎里盛着粘稠的暗红色液体，散发着浓郁的血腥味。她围着符咒走了三圈，嘴里念念有词，声音越来越快，越来越尖，像是无数只虫子在嘶鸣。
随着她的吟唱，符咒上的朱砂开始冒泡，七根人骨竟渗出细密的血珠，顺着纹路汇向中央，在张百夫长手腕下方聚成一个小小的血洼。
“这是白莲教的‘血祭引蛊’。”老赵的声音带着颤抖，“用活人精血喂养母蛊，再将子蛊下到目标体内，就能让对方唯命是从！”
燕十三突然想起石头下午看翠儿的眼神，想起那瓶有毒的清水，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：“石头中的是子蛊？”
“可惜剂量不够，只能让他产生依赖。”紫烟的声音带着惋惜，突然将青铜鼎里的液体泼向张百夫长，“不过没关系，有这位百夫长的精血养出来的母蛊，效果会更好。”
暗红色的液体一接触到张百夫长的皮肤，就像活过来般钻进毛孔。老兵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，身体开始不自然地扭曲，皮肤下仿佛有无数条小蛇在游走，鼓起一道道狰狞的青筋。
“他也是镇北侯旧部。”燕十三的声音冰冷刺骨，锈刀在他手中发出低沉的嗡鸣，“你们抓他，跟晋王的人一样，都是为了斩草除根？”
紫烟没回答，只是专注地看着张百夫长的变化。当老兵的眼睛彻底变成纯黑色时，她满意地点点头，从袖中取出个玉瓶，倒出七只通体碧绿的虫子——每只都有拇指大小，头上长着细小的触须，正是之前沙蝎娘子用的那种毒蝎，只是颜色更深，触须上还带着金色的纹路。
“血蛊成了，该喂蝎了。”紫烟将毒蝎扔进符咒，那些蝎子竟像有灵性般围成一圈，对着张百夫长的身体跪拜，姿态虔诚得令人毛骨悚然。
“住手！”燕十三再也按捺不住，锈刀化作一道红光冲了过去。他不能让张百夫长落得跟那些被屠村的村民一样的下场。
“拦住他！”紫烟厉声喝道，手里的念珠突然爆开，化作无数道银针射向燕十三面门。
护卫们同时拔刀，刀光在月光下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。燕十三的锈刀在刀网中穿梭，红光闪烁间不断有惨叫响起，却始终无法突破那道防线——那些护卫的配合极其默契，显然受过专门的阵法训练。
“十三哥！”石头突然发出一声痛呼，他捂着胸口倒在地上，身体蜷缩成一团，“我好难受……好像有东西在咬我的心……”
翠儿不知何时绕到了石头身后，手里拿着个小巧的银哨，正对着石头的耳朵轻轻吹着。哨音尖锐而短促，每响一声，石头的身体就抽搐一下，眼里的赤红也加深一分。
“想救他，就放下刀。”翠儿笑得得意，脚尖轻轻踢着石头的脸，“这子蛊跟母蛊可是心连心，他疼一分，张百夫长就疼十分；他要是死了，张百夫长就会被蛊虫啃得连骨头都不剩。”
燕十三的动作猛地僵住。他看着在地上翻滚的石头，又看看符咒中央已经开始七窍流血的张百夫长，锈刀的红光渐渐黯淡下去。
“放下刀啊！”石头发出绝望的哭喊，指甲深深抠进沙地，“我快受不了了！”
老赵急得直跺脚，却被两个护卫缠住，根本靠近不了石头。他的拐杖虽然刁钻，无奈对方人多，很快就被逼得险象环生，肩头挨了一刀，鲜血瞬间染红了半边衣服。
紫烟看着犹豫不决的燕十三，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容：“再加把火。”
翠儿的哨音突然变得急促，石头猛地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，竟像疯了般扑向燕十三，张开嘴就往他胳膊上咬去！
燕十三下意识地侧身避开，却在看到石头眼里那丝残存的痛苦时，硬生生停住了动作。
“噗嗤！”
牙齿咬进皮肉的声音在寂静的营地格外刺耳。燕十三强忍着剧痛，左手轻轻按在石头头顶，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去，试图唤醒少年的神智。
“石头，看着我。”燕十三的声音低沉而坚定，“想想你爹娘，想想你发过的誓！”
石头的动作猛地一顿，眼里的赤红竟退了少许。但翠儿的哨音再次响起，他又开始疯狂地挣扎，牙齿咬得更紧了。
鲜血顺着燕十三的胳膊流下，滴落在锈刀上。当血珠接触到刀身的瞬间，锈刀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红光！
“嗡——”
刀身的嗡鸣震得整个营地都在颤抖，那些围着燕十三的护卫突然惨叫着捂住耳朵，阵型瞬间出现破绽。
燕十三抓住这个机会，右手的锈刀脱手飞出，如一道红色闪电，精准地射向翠儿手中的银哨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