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像融化的金子,淌过九嶷山的丛林。
燕十三靠在棵老松树下,锈刀插在身旁的泥土里,刀身的暗红纹路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起伏。老赵正在给石头包扎胳膊上的伤口,少年疼得龇牙咧嘴,却硬是没哼一声,只是死死盯着远处山道上的晨雾,像是在寻找什么。
“柳兄应该能跟上。”石头突然开口,声音还有些沙哑,“他的轻功那么好,就算腿伤了,走慢点总能追上。”
老赵叹了口气,用布条将石头的伤口缠紧:“傻小子,江湖路就是这样,聚少离多。当年我跟着侯爷的时候,也总以为分开是暂时的,可到头来……”他没再说下去,只是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,里面是几块干硬的麦饼。
燕十三接过麦饼,掰了半块递给石头。他的目光落在拓印图上,那些用炭笔勾勒的龙脉线条在晨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,九鼎的位置标注得愈发清晰。“根据图上的标记,冀州鼎应该在凉州城外的祁连山脉。”他用手指在图上划过,“晋王会盟选在凉州,恐怕不只是为了拉拢诸侯。”
“你是说,他也在找九鼎?”石头啃着麦饼,含糊不清地问。重剑靠在他的腿边,剑脊上的龙鳞花纹在晨光中闪着微光,经过秘窟的激战,这柄剑似乎比之前更沉了些,却也更锋利了。
“不止是他。”老赵摸了摸胡须,眼神凝重,“王振带着半幅山河图跑了,肯定会去找晋王。那老狐狸知道山河图和九鼎的关系,说不定早就和晋王合计好了,要借着会盟的幌子,趁机找到九鼎。”
燕十三的手指在图上的“凉州”二字上停顿了片刻。他想起王振那张涂着蔻丹的脸,想起东厂卫腰间的绣春刀,想起晋王密令上那鲜红的王印。这些人,为了权势和宝藏,不惜草菅人命,甚至勾结外敌,实在令人不齿。
“我们必须赶在他们前面找到冀州鼎。”燕十三将麦饼塞进嘴里,站起身拔出锈刀。刀身的红光在晨光下泛着冷冽的光,“而且,柳兄的伤需要‘回春散’,我们得尽快赶到青城山。”
“可我们只有一个人能去青城山啊。”石头突然意识到什么,眉头皱了起来,“总不能把拓印图分成两半吧?”
老赵拍了拍他的脑袋:“傻小子,江湖路不止一条。燕小子带着图去凉州找九鼎,顺便盯着晋王和王振的动静。你嘛……”老人的目光在少年身上转了转,“就拿着剑穗去青城山找柳公子,告诉他这里的情况,让他养好了伤就去凉州汇合。”
“我去?”石头愣住了,随即脸涨得通红,“可我……我怕找不到路,也怕遇到坏人……”
“谁不是从怕开始的?”燕十三将那枚剑穗递给他,锈刀的刀柄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,“当年我第一次守哨所,看到胡虏的骑兵都吓得腿软,可真打起来,也就不怕了。”他拍了拍少年的肩膀,“你的重剑已经开锋了,该去见见真正的江湖了。”
石头接过剑穗,那枚明珠在他掌心凉凉的,却仿佛带着股力量。他看着燕十三,又看了看老赵,突然重重地点了点头:“好!我去青城山找柳大哥!等我把他带回来,我们再一起去找九鼎!”
老赵从怀里掏出张地图,用炭笔在上面画了条路线:“从这里往南走,过了湘江就是蜀地,青城山就在蜀地的青城山山脉里。记住,遇到穿青衫的道士就把剑穗拿出来,他们会带你去找柳公子。”他又塞给石头个钱袋,“省着点花,到了青城山给我们捎个信。”
石头把地图和钱袋小心地贴身藏好,重剑扛在肩上,突然对着燕十三和老赵磕了个响头:“十三哥,赵叔,你们多保重。我很快就回来。”
燕十三扶起他,锈刀在两人之间轻轻一碰,发出清越的鸣响:“去吧。我们在凉州等你。”
石头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山道的拐角处,重剑敲击地面的“笃笃”声越来越远,最终被丛林里的鸟鸣声淹没。燕十三站在原地望了很久,直到再也看不到少年的影子,才转过身看向老赵。
“我们也该出发了。”他将拓印图折好,小心地放进怀里,“凉州的会盟下个月就要开始,我们得赶在那之前找到落脚的地方。”
老赵点点头,拄着拐杖跟上他的脚步。晨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两人身上,拉出两道长长的影子,在布满落叶的山道上缓缓前行。
“你说,石头能行吗?”老赵突然问,声音里带着担忧。
燕十三的锈刀在阳光下泛着红光,刀身的纹路里仿佛藏着无数的故事。“他能行。”他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坚定的力量,“因为他的剑,已经开锋了。”
风从丛林深处吹来,带着远方的气息。燕十三知道,前路必定充满艰险,晋王的势力,王振的阴谋,九鼎的秘密,还有那半幅不知所踪的山河图,都在等着他们去面对。但他并不害怕,因为他的身边有可以信赖的伙伴,手中有守护山河的锈刀,心中有不灭的信念。
凉州,祁连山,九鼎……
这些名字在他的脑海中盘旋,像是一颗颗指引方向的星辰。燕十三握紧锈刀,加快了脚步,刀身的轻鸣在晨光中回荡,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风暴,奏响序曲。而在遥远的南方,一个扛着重剑的少年,正踏上属于他的江湖路,带着剑穗和约定,向着青城山的方向前进。分道扬镳的时刻,也是新的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