巡天司深处,一间布下了重重隔绝阵法的密室里,灯光被调得很暗。陈一凡独自一人,面对着他从安国公府带回来的那面古老铜镜。铜镜背面并不光滑,而是镶嵌着大大小小、形状各异的宝石,组成复杂华丽的图案,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。
这些宝石大多只是普通的珍宝,或者含有微弱灵气的装饰品。但陈一凡全力运转着“冰心”状态,他的感知像最精细的筛子,仔细过滤着每一颗宝石散发出的能量波动。他的目标,是那枚可能和他古镜有关的“月华石”。
时间慢慢过去,他的精神高度集中。终于,当他的意念扫过镜子背面左上角,那几颗排列成弯月形状、颜色温润像月光一样的乳白色宝石时,他精神世界深处那面一直安静的古镜,突然传来一阵清晰而强烈的悸动!尤其是镜边上那个空着的弯月形凹槽,更是散发出灼热的渴望。
“找到了!”陈一凡心中一定,目光锁定了那几颗弯月宝石中最核心的一颗。它的能量波动最纯粹、最内敛,带着一种空间上的隐藏和虚幻感,和古镜的呼唤完全契合。“就是这颗核心的‘月华石’!”
一股来自本能的冲动催促着他,立刻把这宝石取下,融入古镜,补上那关键的一块。但“冰心”意境像万年寒冰,瞬间把这冲动压了下去。
“不行,绝对不能急。”他眼神锐利,脑中飞快思考,“这面铜镜现在是关键证据,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它。夏侯琮那边正愁找不到我的把柄。如果我表现出对上面某颗宝石特别感兴趣,甚至让宝石在作为证据期间‘出事’,那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可能白费。”
他仿佛已经看到夏侯琮疯狂地指责他:“陈一凡!你假公济私,分明是看上我表妹的传家宝,故意陷害我!” 到时候,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会从“夏侯琮诈骗”转移到“陈一凡夺宝”上。他之前辛苦建立的正直形象将立刻崩塌,更可怕的是,一旦深究他为什么偏偏需要这颗宝石,他的秘密就可能暴露!那会引来无法想象的灾难,不仅是夏侯琮,“彼岸”、净琉璃宗,甚至朝廷里其他隐藏的势力,都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扑过来。
“必须让所有人的注意力,牢牢集中在‘夏侯琮指使人诈骗安国公府千金宝镜’这件事上。这面镜子,必须作为一个完整的、没有被破坏的证据存在。” 陈一凡下定了决心。真品他要拿到,但必须做得神不知鬼不觉,绝不能因小失大,让自己从猎手变成大家攻击的目标。
清晰后,他立刻行动。首先,他需要一颗足以以假乱真的替代品。他仔细看着那颗真正的月华石,不放过任何一点细节——大小、弧度、颜色的深浅变化、表面天然的细微纹路、以及在特定光线下反射出的独特光泽。他把这一切都牢牢记在脑子里。
然后,他从自己的储物法宝里,拿出好几块颜色、质地接近的玉石和晶石边角料。指尖冰蓝色的心力吞吐,凝聚成肉眼几乎看不见的细小刻刀,开始对照着脑子里的印象,进行非常精细的雕刻和打磨。他不仅要形状像,更要感觉像,模仿出那种经过岁月沉淀的温润质感,以及宝石天然的、人力难以完美复制的细微瑕疵。这比重新创造一颗完美的宝石更难。
密室里安静得只剩下他均匀的呼吸声,以及心力刻刀和玉石摩擦时发出的、几乎听不见的细微声响。这是一个极其耗费心神的过程,要求对力量的控制达到极其精确的地步。汗水从他额头渗出,但立刻被心力蒸干。足足花了一个多时辰,一颗无论是大小、形状、颜色、光泽还是表面纹理,都和真品月华石几乎一模一样的仿制品,终于在他手心里完成。它只有外表,里面空空的,毫无灵性,但仅从外观上看,除非是长期拥有并熟悉其能量波动的原主林婉儿亲自来,否则绝对很难分辨。
准备工作完成,最关键的一步来了。陈一凡屏住呼吸,将状态调整到最好。心力如同最灵巧的无形手指,极其轻柔地包裹住那颗真正的月华石,同时,他小心翼翼地引动精神世界的古镜,散发出一丝微弱到极点、只限于宝石内部的共鸣吸力。
这是一种精妙的操控,既要保证宝石能顺利取下,又不能引起铜镜本身能量结构的任何混乱,更不能泄露出一丝异常的能量波动。只见那真正的月华石光华向内收敛,好像只是自然松动了一样,悄无声息地从镶嵌的凹槽中脱落下来,稳稳地落在陈一凡早已准备好的手心里。
成功!他心中暗喜,动作却毫不停顿。立刻把它放进一个巴掌大小、内壁刻满了密密麻麻隔绝符文的小巧玉盒里。“咔哒”一声轻响,盒盖严丝合缝地关上。瞬间,玉盒仿佛成了一个独立的小世界,所有属于月华石的独特气息和能量波动被彻底封锁、隔绝,再也没有半点泄露到外面。
紧接着,他迅速拿起那颗仿制品宝石,用早已调配好的、无色无味且干了以后几乎不留痕迹的特制灵胶,小心地涂在背面,然后轻轻地把它按回铜镜上那个空出来的凹槽里,微微调整,确保它的位置、角度和之前完全一样。
做完这一切,他并没有立刻放松。而是再次运转“冰心”,目光锐利,从头到尾、从能量到物质层面,反复检查了这面铜镜好几遍。外观,完美无缺,那颗仿制品宝石混在其他宝石里面,一点也不突兀。能量层面,铜镜本身微弱的灵性波动依然平稳,没有任何被强行破坏或修改的痕迹。
“鱼目混珠,成功了。”陈一凡长长地、无声地舒了一口气,高度紧绷的精神这才稍微放松。此刻,这面作为证据的铜镜“完好无损”,而真正的月华石,已经悄悄换了主人,被封存在绝对隐秘的玉盒里。
他没有急着尝试融合这枚新得到的宝石。一来,融合过程可能需要时间,而且难免产生能量波动,现在强敌在周围窥伺,绝不是安心闭关的好时机。二来,也是最重要的一点,他必须保持“对宝石本身不感兴趣”的样子。一旦立刻融合,自身气息可能会产生难以掩饰的细微变化,如果被有心人察觉到,就前功尽弃了。他将玉盒小心地收在储物法宝的最深处,决定先集中精力应对眼前的斗争。
处理完这最隐秘也最关键的一步,陈一凡知道,是时候把外部的力量引入局中,对夏侯琮施加真正的压力了。
他拿出了影阁阁主沈梦辰送给他的信物令牌。将神识沉浸进去,他用清晰而客观的语气,把夏侯琮勾结净琉璃宗、指使千面人策划诈骗安国公府宝镜、以及他的行为和琉璃血案等旧案存在的许多疑点,一一做了汇报。在整个汇报中,他严格把重点放在夏侯琮的“行为”及其对“朝廷法纪”的破坏上,对于宝镜本身,只作为诈骗案的核心证据提到,对上面的宝石,更是轻轻带过,绝不流露出任何个人的关注。
过了一会儿,令牌传来回应,沈梦辰的声音带着一丝冷峻:“……勾结邪宗,欺骗功臣家族,这种风气不能助长。小友你秉公处理就行,影阁会关注事情发展,确保律法的威严。” 虽然没有明确说支持,但“秉公处理”和“确保律法威严”已经表明了态度。
得到这份隐形的支持,陈一凡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。随后,他又用更加谨慎的措辞,联系了那位超然的夏侯玄辰亲王,通篇都从“维护皇室声誉”、“扞卫朝廷法度”的角度说明利害关系。
夏侯玄辰的回复依旧简短,但分量很重:“皇室子弟,更应该遵守国家法律。琮兄如果涉及不法行为,自然有律法裁决。陈司主你按照法律行事就好,不必顾虑。”
两大强援虽然没有直接插手,但他们的表态已经像无形的枷锁,套在了夏侯琮的身上。
……
几乎在陈一凡与这两位大人物沟通的同时,三皇子府里已经是一片阴云密布。
夏侯琮听着心腹关于陈一凡联系沈梦辰和夏侯玄辰的紧急报告,脸色先是涨红,接着变得煞白,最后无力地坐倒在椅子上。
“他……他竟然真的敢……还把玄辰也扯了进来!”夏侯琮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他最大的依靠——皇子身份,在沈梦辰的影阁力量和夏侯玄辰可能代表的“皇室正统”意见面前,显得如此苍白无力。陈一凡这一手,直接把他逼到了必须正面应对律法质疑的角落。
他身边的谋士胥先生像幽灵一样从阴影里出现,语气前所未有的沉重:“殿下,陈一凡这个人,心思很深,手段厉害。他这样做是想借势,把事情彻底公开化、律法化。我们之前的所有谋划,都因为‘诈骗宝镜’这件事暴露而陷入被动。现在唯一的办法,就是立刻切断损失,马上、彻底地斩断与净琉璃宗的一切明里暗里的联系,并想办法安抚安国公,尽力把这件事的影响控制在‘下属胡作非为,殿下失察’的层面,绝不能再激化矛盾,给别人留下把柄。”
夏侯琮满脸不甘,却又没有办法,他知道胥先生说的是眼下唯一的出路。他咬了咬牙,从牙缝里挤出命令:“就……就按先生说的办!快去!”
巡天司密室里,陈一凡感受着体内平稳流转的心力,以及那被完美隐藏、封存的月华石,眼神平静如水,深处却锐利得像即将出鞘的宝剑。
“第一步,巧妙替换,隐藏真实目标,已经完成。” “第二步,借助势力树立威信,营造有利形势,已经进行。” “夏侯琮,现在轮到你进退两难了。你越是慌乱挣扎,露出的破绽……就会越多。”
他像一个极具耐心的猎人,表面上在争夺“诈骗宝镜”这个显而易见的战利品,实际上真正的猎物,早就是夏侯琮本人。而那枚被成功替换并封存的月华石,则是他藏在最深处的底牌,不显露出来,静静地等待着在最终决胜的时刻,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击。
【第98章 完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