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7章
就在雨宫白和长崎素世的身影消失在自行车店明亮的玻璃门后,那盏他们曾短暂停留的昏黄路灯下,一个纤细的身影如同从阴影中凝结般,悄无声息地再次浮现。
淡绿色的长发在微凉的夜风中轻轻拂动
只见若叶睦静静地站在原地,那双总是波澜不惊的淡金色眼眸,此刻正牢牢锁定着店内那两个正在挑选自行车,气氛似乎颇为融洽的身影之上。
此前雨宫白并没有看错,那个一闪而过的绿发身影正是她。
她原本的意图,是想要让雨宫白对她逐渐失去耐心,最终对她感到厌烦……
然而,眼前的情景却与她的预期截然相反。
那个长崎素世非但没有被推开,反而似乎……和雨宫白走得更近了?
“看来……”
她低声自语,声音轻得几乎消散在风里,那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,眉头难以察觉地微微蹙起,流露出一丝计划落空后的凝滞感
“还是……失败了。”
冰冷的结论在她心底无声地落下,同时一股难以言喻的焦躁感开始啃噬她的内心。
“不能就这样放任”
于是乎她向前踏出一步,决心已下,要去直接介入,打算用最直接的方式打断那刺眼的和谐,将雨宫白的注意力重新拉回自己身边……
而就在就在此时!
一阵突兀而急促的手机铃声猛地划破了寂静,瞬间缠住了她的脚步。
若叶睦的身体猛地一顿,她缓缓低下头,从口袋中取出正在震动的手机。
屏幕的冷光映亮了她毫无表情的脸,上面清晰地显示着来电人的名字。
【森美奈美】
这几个字仿佛带着某种沉重的魔力,让她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,刚刚迈出的脚步如同被钉在原地,再也无法向前半分。
“今天……没有去安排好的补习课……”
她冰冷的思绪飞速运转,预判着电话接通后即将到来的苛责与冰冷质问。
“而且……还这么晚没有回家……”
一想到母亲那永远带着衡量与计算的目光,以及那令人窒息的掌控欲,一股混合着厌恶与强烈反抗欲的情绪,瞬间充斥着她的心脏之上。
“咔……滋滋……”
她握着手机的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发白,机壳甚至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,光滑的屏幕表面,竟迸裂开几道细微的蛛网般裂痕。
激烈的内心挣扎只持续了极其短暂的几秒。
最终她紧握的手指缓缓松开,屏幕上那几道新鲜的裂痕无声地诉说着方才内心的风暴。
她再次抬起头,近乎贪婪地望了一眼自行车店内那个对此一无所知的蓝发身影,仿佛要将他的样子刻入心底。
然后,她毅然决然地转过身,任由那催命般的铃声在身后持续作响,身影迅速且无声地融入了更深的夜色之中,仿佛从未出现过。
只有一句冰冷刺骨又带着绝对执念的低语,残留在了她消失的空气中,如同一个掷地有声的誓言:
“等着吧……”
“我绝不会……再让你们碍事了。”
“你……长崎素世……”
“……还有您,我亲爱的母亲。”
——
这时若叶睦用钥匙打开家门,踏入一片寂静的黑暗之中。
玄关的空气带着一丝清冷,偌大的宅邸里悄无声息,只有客厅方向隐约透出一点昏黄的光晕,如同黑暗中唯一醒着的眼睛,反而衬得其他角落更加幽深漆黑。
她沉默地脱下鞋子,穿着小白袜的脚丫踩过冰凉的地板,走向那光源的所在。
走过玄关拐角,她看到母亲森美奈美正慵懒地斜靠在客厅那张真皮沙发上。
暖色的落地灯只照亮了她所在的一隅,她正微微低着头,神情专注地欣赏着自己刚做完保养的指甲。
在听到身后细微的脚步声时,森美奈美并未立刻抬头,只是眼珠微微转动,用余光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站在阴影边缘的若叶睦。
“睦,回来了啊。”
“嗯。”
若叶睦的回应只是一个轻不可闻的单音节,同时她垂下眼帘,避开那道没有温度的视线。
“母亲……”
对于眼前这个赋予自己生命的女人,她心中翻涌的感情,复杂却贫瘠。
那份所谓的亲情,甚至比不上她对雨宫白那份笨拙而执拗的眷恋,或许连对丰川祥子的感情都比不上。
这听起来或许有悖人伦常理,但事实便是如此。
她的家庭从来就不是一个温暖的港湾。
父亲若叶隆文虽然尽力扮演着一个普通父亲的角色,给予她物质上的满足和偶尔的关怀。
但森美奈美则截然不同。
并非极端到施加肉体上的虐待或言辞上的暴力。
而是一种更深层、更刺骨的冷漠……
那是一种仿佛看待瑕疵品或不必要存在的、无言的否定。
若叶睦能清晰地感觉到,这个女人从未喜欢过自己,也从未真正地关心过自己。
她只是森美奈美维持“完美家庭”表象的一件必要道具,一个需要在社交场合展示的、符合规格的“女儿”形象。
“从小……那些无穷无尽的礼仪课、钢琴课、茶会、晚宴……”
若不是童年时有雨宫白像一束阳光般闯入她规整却苍白的世界,给予她笨拙的庇护和纯粹的陪伴。
她甚至不敢想象自己如今会变成怎样一个更加空洞、扭曲的存在。
说不定会变成多首的怪物。
因此,她和森美奈美之间,尽管同住一个屋檐下,却更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,被无形的鸿沟隔开,共享一片寂静的虚空。
这时,森美奈美成熟却缺乏温度的声音再次传来,她依旧没有抬头,目光仍流连在自己的指尖,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例行公事般的审问意味:
“给你报的课外辅导老师,今天下午联系我了,说你没有去上课。”
她终于缓缓抬起头,那双保养得宜却看不出多少真情实感的眼睛,第一次正式地落在若叶睦身上:
“这是怎么回事?”
不等若叶睦回答,一个更加冰冷,带着明显轻蔑的猜测,被她用柔和的嗓音吐露出来,如同毒蛇吐信:
“还是说……你最近,跟那个没人要的‘野孩子’……学坏了?”
“连逃课这种不上台面的事情,都学会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