院落角落,杂草丛生,那块半掩的青苔石碑如同一个被遗忘的伤疤,静静地躺在那里。但林川的目光,却如同被磁石吸引,死死地钉在了石碑一角露出的那个模糊刻痕上。
铃铛!
虽然残缺、布满污秽,但那独特的圆弧轮廓和内部隐约的纹路,与黑风涧洞窟壁画上那个散发着光辉的铃铛图案,至少有七八分相似!
这异物司的院子里,怎么也会有这个东西?!
难道这并非巧合?这间看似随意分配的旧屋,这片新建的司院,其下也隐藏着与青铜铃铛相关的秘密?
林川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,比面对影魅之母时跳得更加剧烈。那是一种发现同类、触及根源的悸动,混杂着巨大的不安与强烈的好奇。
他强压下立刻冲过去仔细查看的冲动,先是警惕地环顾四周。院落空旷,柳如丝早已离去,院门紧闭,并无他人。他这才深吸一口气,装作随意散步的样子,缓步走到那丛杂草前。
蹲下身,他拨开潮湿、带着腐烂气息的杂草,露出了石碑的全貌。石碑不大,约莫半人高,断了一角,通体布满厚厚的青苔和污渍,看起来年代极为久远,似乎比青云宗的建筑历史还要古老。
他伸手,小心翼翼地拂去刻痕附近的苔藓和泥土。那铃铛的图案逐渐清晰起来,线条古朴而流畅,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味。在铃铛图案的下方,似乎还刻着几个更加模糊、几乎被岁月磨平的古老文字。
林川辨认了半天,只能勉强认出其中一个类似“镇”字的轮廓,另一个则像是“……魂”?连在一起……
“镇……魂……”
镇魂?!
这两个字如同两道闪电,劈入林川的脑海!他猛地想起了在黑风涧洞窟中,脑中提示音提及的——“镇魂法则碎片波动”!
难道这石碑,这铃铛图案,都与那所谓的“镇魂法则”有关?!青铜铃铛的力量,便是源于此?
巨大的信息冲击让他呼吸急促。他感觉自己仿佛站在了一个巨大谜团的边缘,只要再往前一步,就能窥见冰山一角。
他尝试着,将手掌轻轻覆盖在那铃铛刻痕上,集中精神,试图引动怀中的青铜铃铛,就像在黑风涧最后关头做的那样。
然而,这一次,青铜铃铛毫无反应,沉寂得如同死去。脑中也一片寂静,没有任何提示。
是因为石碑残破,蕴含的“法则”或“信息”已经消散?还是需要特定的条件才能触发?
林川不甘心,又尝试将一丝微弱的灵力注入石碑,依旧石沉大海。这石碑,仿佛真的只是一块普通的、古老的石头。
但他绝不相信这是巧合!
他仔细清理着石碑周围的杂草和泥土,希望能找到更多线索。就在他清理到石碑与地面接触的底部时,指尖忽然触碰到了一丝异样——那并非土壤的松软,而是一种……冰冷、光滑的触感?
他心中一动,用手扒开底部的浮土,发现石碑并非直接埋入土中,而是压在一块……颜色深暗、表面光滑如镜的黑色石板上!这黑石板材质特殊,与石碑截然不同,而且异常干净,连青苔都未曾附着。
更让他心惊的是,当他触碰到这黑色石板时,怀中的青铜铃铛,竟然再次传来了一丝极其微弱、几乎难以察觉的颤动!虽然远不如面对影魅时剧烈,但确实有了反应!
这黑石板是什么?!
他正想继续挖掘,看这黑石板究竟有多大,下面是否还藏着什么——
“吱呀——”
院门被推开的声音突兀地响起!
林川如同受惊的兔子,瞬间收回手,迅速用脚将扒开的浮土拨回原位,并用杂草重新掩盖住石碑,然后装作系鞋带的样子,蹲在原地。
进来的是柳如丝。她换了一身便于行动的红色劲装,更显得英姿飒爽,手里拎着一个食盒。
“哟,这么勤快?一大早就开始整理院子了?”柳如丝的目光在院内扫过,看似随意,却精准地落在了林川刚才所在的位置,那丛被明显翻动过的杂草上。
林川心中凛然,面上却露出一个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:“初来乍到,想着把住处周围收拾干净些,也好安心做事。”
柳如丝不置可否地笑了笑,将食盒放在院中的石桌上:“给你的。算是异物司的福利,也是……让你有力气干活。”
她打开食盒,里面并非普通的饭食,而是一碗灵气盎然的灵米粥,两碟精致的小菜,甚至还有一小壶散发着淡淡酒香的……灵酒?
这待遇,可比外门弟子,甚至比一些内门弟子都要好了!
“多谢柳师姐。”林川道谢,心中却更加警惕。糖衣炮弹,往往意味着后面有更艰难的任务。
“不必客气。”柳如丝在石桌旁坐下,示意林川也坐,“既然云鹤师叔将你交给我,以后便是自己人。我们异物司,顾名思义,处理的都是些寻常弟子接触不到的‘异物’——可能是奇特的妖邪,也可能是蕴含未知力量的古物,甚至是一些……无法用常理解释的现象。”
她顿了顿,看着林川,眼神变得认真起来:“你的‘杂学’和‘机巧’,在这里或许真能派上大用场。不过,前提是,你要足够‘听话’,并且,足够‘有用’。”
听话,有用。这两个词,她咬得微重。
林川默默点头:“弟子明白。”
“明白就好。”柳如丝满意地点点头,从怀中取出一枚薄薄的玉简,放在桌上,“这里有一些基础的东西,关于如何初步勘验物品能量残留,记录异常现象特征等,你先看看。下午,会有一件‘东西’送过来,由你进行初步勘验。”
这么快就有任务了?
林川拿起玉简,神识探入,里面果然记录了一些基础的勘验法门和注意事项,虽然粗浅,但正好适合他现在的情况。
“是,师姐。”
柳如丝站起身,准备离开,走到院门口时,仿佛忽然想起什么,回头漫不经心地说道:“对了,这院子年代久远,据说以前是某位前辈的静修之地,后来荒废了。有些乱七八糟的石头啊、碑啊的,不用太在意,专心做事就好。”
她说完,便推门而去。
林川站在原地,手中握着那枚温润的玉简,目光却再次不受控制地飘向那个角落。
不用太在意?
他低头,看着石桌上那碗灵气充沛的灵米粥,又看了看手中这枚看似寻常的入门玉简。
柳如丝最后那句话,是随口一提的告诫,还是……意有所指的警告?
她是否知道那石碑的存在?云鹤长老将他安排在此地,真的只是随手为之吗?
林川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了一个由无数谎言和秘密编织的迷宫,而那块残破的石碑和其下的黑色石板,似乎就是迷宫中第一个关键的岔路口。
他走到石碑旁,再次蹲下身,透过杂草的缝隙,看着那模糊的铃铛刻痕和下方被泥土掩盖的黑色石板。
下午要送来的“东西”……又会是什么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