据《灵云异志》所载,灵云两墟本为一体,乃上古灵脉汇聚之地,山川秀丽,灵气氤氲。
然千年前,正值七星连珠,天象骤变——晴空忽暗,乌云翻涌如墨,惊雷闪电撕裂苍穹。
忽闻一声震天裂地之响,一道惊雷自九霄劈落,竟将整座大陆生生劈开,形成一道深不见底的巨大裂缝,自此,灵云两墟隔渊相望。
初时,世人皆惧此裂墟,一则因其地势险绝,峭壁如刀削斧劈,渊底黑雾弥漫,时有罡风呼啸,摄人心魄;二则传言此地乃天罚所成,凶煞之气萦绕,凡人近之,恐遭不测。
故数十年间,无人敢近,唯恐触怒天威。
然岁月流转,有修士偶然发觉,裂墟深处竟有灵泉汩汩,其水澄澈如碧,饮之可涤荡经脉,助长修为;更奇者,渊底灵源精纯至极,吐纳一日,胜外界百日之功。
于是,渐有修为高深者不惧险阻,深入裂墟修行。
他们以灵力为引,架设灵桥,横跨天堑,终使两墟再度相连。
后人感念此裂墟之奇,作赋云:
千仞青崖劈混沌,万载玄石削天工。
仰观绝壁如怒剑指霄,层云皆裂;俯瞰深涧似苍龙饮涧,雾锁重渊。
曲径盘纡若天蚕吐丝,忽隐于赭岩叠嶂之间,忽现于虬松偃盖之处,九转方见灵泉真容。
寒潭澄碧处,千年不冻之泉自石髓渗出,昼夜淙淙如素女调弦。
水面浮游着星屑般的灵光,近岸青苔竟生七色辉芒,盖因泉底沉着上古修士遗留的聚灵玉髓。
每逢朔月子时,水汽蒸腾化作琼珠倒悬,映得整座峡谷如缀满鲛人泪的琉璃盏。
岩隙间时有紫气升腾,乃地脉灵力外显之相。
有人偶见白鹿跪饮处,必生三叶灵芷;雷雨过后,峭壁隐现金色符纹,似有仙人以指刻就。
最奇者莫过于东侧悬瀑,飞珠溅玉半空忽凝,竟成浮空水镜,照见前世烟霞——此般异象,灵云两墟未有灵绝奇观也!
自灵云两墟分隔以来,虽有灵桥相连,然那道深不见底的幽深裂谷,终因其险绝和谷底瘴气,令人望而生畏。
千年来,始终无人在此长久居住。
直到杜清和被逼入云墟,裂土称尊,更一剑斩断连通两墟的灵桥。
自此,两墟各自在裂谷两端设下重重结界,彼此对峙,再难互通。
云门一派,本是精于机关巧技的小派,因不愿卷入两墟征伐、为战事铸造杀伐之器,遂举派遁入裂谷深处。
几十年来,他们借裂谷罡风为天然屏障,以渊底灵泉淬炼精铁,竟将匠术推至化境。
那些悬于绝壁的青铜机括、隐于雾霭的玄铁傀儡,渐渐织就一张笼罩整条裂谷的机关天网。
如今这方曾令人避之不及的凶险之地,反成了云门独踞的世外秘所,其势之盛,已堪与两墟分庭抗礼。
人们常在朔月夜晚,望见渊底升腾的雾气中浮动着缕缕流光,伴随着齿轮咬合的声音,如潜龙低吟。
有人戏称,此是灵云之外的第三墟。
东方天际刚透出一线青白,晨雾如纱,在裂谷千仞绝壁间缓缓流动。
一道红影倏忽掠过雾霭,足尖轻点悬梯,铁索轻颤的余音未散,人影已消失在深渊之中。
裴珏收紧猩红斗篷的系带,青铜面具下的呼吸略显急促。
他指尖抚过腰间长剑的机括,剑鞘暗纹里蛰伏的齿轮立刻发出细微嗡鸣——这是云门特制的身份符钥。
随着最后一道机关锁扣的轻响,他眼前豁然开朗。
谷底大殿的穹顶高逾百丈,无数莹蓝的萤石嵌在玄铁骨架间,宛如倒悬的星河。
他的皮靴踏在墨玉地面上,脚步声被四壁精密排列的消音铜管吞噬殆尽。
大殿尽头,九十九级鎏金台阶托起一方青铜王座,座前玄铁案几上陈列着数十个悬浮的机巧模型,正在自主运转。
“门主,我们或许找到了要找的人。”
裴珏抱拳时,袖口暗藏的磁石与腕甲相触,发出清越的铮鸣。
王座后方突然漾起水纹般的流光。
一块径长三尺的玉盘缓缓显现,玉盘上蚀刻着星图般的精密纹路,幽蓝光晕如呼吸般明灭。
当那道低沉嗓音响起时,轮缘镶嵌的十二枚灵玉随之亮起:“测试过了?”
“已用识海仪测过。”
裴珏的喉结滚动了一下,青铜面具在流光映照下泛着冷光,“但她……只当那些记忆是异梦。”
玉盘上的星图突然加速流转,玉纹间迸溅出几点金芒。
“脑电波受损,脑神经量子纠缠紊乱。”
门主的声音裹挟着齿轮咬合的杂音,“必须重建记忆锚点……否则乾坤轮永远缺了最关键的记忆模块。”
殿角的水漏突然发出叮的一声,某处暗格里弹出半截卷轴。
裴珏瞥见上面“跃迁舰”三个朱砂篆字,下意识道:“湖底那艘跃迁舰……”
“待乾坤轮启动,湮灭禁制,直接空间折叠从湖底跃迁便是。”
“是!”
裴珏再次作揖。
玉盘中央突然浮起三维星图,某处红点正在规律闪烁,“比起这个——”
门主的声音罕见地丝波动,“老裴,你何时学来这些繁文缛节?下次别再作揖了!”
“是,门主,只是在其他弟子面前习惯了,就……”
裴珏僵在当场,面具下的嘴角扯出苦笑,这些年面对其他门派弟子时养成的习惯,竟在独处时也改不过来。
“哎!一晃我们到此处都已经几十年了……”
玉盘的光晕忽然温柔下来,映照着穹顶某块新添的补丁。
那是去年地脉震动时坠落的钟乳石砸穿的,当时老裴亲自操纵傀儡修补,却固执地保留了修补痕迹。
“是啊!只要能修复乾坤轮的记忆模块,我们也能够离开此地了……算算节令,家乡的毛尖该抽新芽了!”
裴珏说着,思绪已经飘远。
“第七个暗格里,自己去取,看是不是你想要的口感?”
玉盘上的流纹侧转十五度,裴珏不用看也知道,流纹指向的暗格里藏着门主用灵墟山茶仿制的“毛尖”。
“门主,你就别逗我了,这合成的终究喝不出家乡的味道!”
殿外突然传来齿轮咬合的轰鸣。
暗门滑开的瞬间,三百道符文顺着地面沟槽亮起,将整个后殿映照得如同星河跌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