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风城的喧闹被客栈的防御阵盘隔绝在外。
沈若静卧于床榻之上,身躯的疲惫如潮水般袭来,然而精神却格外清醒。
陌生的环境,叵测的前路,还有那深入骨髓的警觉,使她难以即刻陷入沉睡。
她再次审视自身。伤势在清灵丹与自身灵力的运化下已趋于稳定,但丹田经脉依然脆弱,尚需时间调养。
产后练气七层的修为,在此看似宁静的城镇中,委实微不足道。
那个名为阿木的药铺学徒,皆有练气九层的修为,而街上来往的筑基修士亦屡见不鲜。
“务须尽快提升实力。”沈若紧攥拳头,感受着体内微弱的灵力。铜片空间中的灵石乃是她最大的倚仗,然坐吃山空绝非长远之策。
她需要洞悉此地,待身体痊愈后,需寻觅赚取灵石及获取修炼资源的途径。
休憩一夜,次日清晨,沈若换上一袭洁净的粗布衣衫,将修为隐匿至练气六层左右,此乃《五行蕴灵诀》所附带的些许小技巧,只要不超出她一个大境界,便极难识破,方撤去阵盘,步出客栈。
青风城的白昼更显喧闹。街道两旁店铺鳞次栉比,丹药铺、法器阁、符箓店、材料行……一应俱全,甚至还有专门发布任务的公告栏,众多修士围聚于此查看。
沈若审慎地观察着。她先是在数家店铺外逡巡,留意各类物品的标价以及修士间的交谈,大致明了了此地的物价与流通的货币——依旧以灵石为主,但似乎下品灵石更为常见,中品灵石已属大额交易。
她走进一家看起来客人不多的杂货铺,掌柜是个眯着眼睛打盹的老头,修为在筑基初期。
“掌柜,请问您这里收灵草吗?”沈若拿出几株之前在森林里采集的、品质不错的止血草和凝神花,这些都是低阶但常用的灵草。
老头掀开眼皮瞥了一眼,懒洋洋道:“收。止血草一株两块下品灵石,凝神花三块。量大有优惠。”
价格还算公道。沈若又试探着问道:“那您这里可有青风城周边的地图?越详细越好。”
老头从柜台下摸出一枚陈旧玉简:“简易地图,五块下品灵石。标注了主要城镇、危险区域和常见灵材分布。”
沈若付了灵石,将玉简贴在额头,神识沉入。片刻后,她脸色微微一动。玉简信息显示,青风城位于一个名为“南疆”的地域边缘,距离她熟悉的天元城所在的中州之地,何止万里之遥!中间隔着无尽山脉和险地,就算是金丹修士,想要横跨也绝非易事!
一股巨大的安心感瞬间涌上心头!林汝州的手,短时间内恐怕很难伸到这里来!她暂时安全了!
强压下心中激动,沈若又向掌柜打听了一些消息,比如城中势力分布、何处可以接取任务、需要注意什么等等。老头看她态度谦逊,又是刚来的外来户,倒也愿意多说几句。
原来青风城由城主府、百草堂(擅长炼丹)、神兵阁(擅长炼器)三家共同管辖,城内禁止私斗,算是个规矩森严的地方。城中心的任务大殿可以接取各种委托,是散修赚取灵石的主要途径。
谢过掌柜,沈若走出杂货铺,心中稍定。有了初步了解,下一步就是去任务大殿看看。
就在她融入街道人流,朝着城中心方向走去时,她没有注意到,街角一个穿着不起眼灰色短褂的汉子,在她走出客栈时,目光就似有若无地落在了她身上,尤其是当她拿出灵草询问时,那汉子的眼神微微闪动了一下,随即又若无其事地低下头,快步消失在小巷中。
……
三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,远在万里之外的天元城,林家凌霄院。
林汝州负手立于书房窗前,面色阴沉如水。下方,影卫首领单膝跪地,头颅低垂。
“……搜寻了方圆三千里所有可能区域,动用了追踪秘术和血脉感应……并未发现沈若的踪迹。那传送符品阶不低,干扰又强,落点可能极远,甚至……可能不在中州地域了。”影卫首领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
书房内的空气几乎要凝固了。
林汝州没有说话,只是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棂。又一次……让她跑了!跑得无影无踪!甚至连血脉感应都模糊不清,这意味着她要么用了什么特殊方法隔绝了气息,要么就是真的远遁到了难以想象的距离!
一股暴戾的毁灭欲再次涌上心头,却被他强行压下。他转身,目光冰冷地扫过影卫首领:“继续找。扩大范围,联系其他地域的林家暗线,发布悬赏。活要见人,死……要见尸。”
“是!”影卫首领松了口气,连忙应下。
“宸儿怎么样了?”林汝州忽然问道,语气听不出情绪。
“回少主,小公子一切安好,乳母精心照料着,今日已能咿呀发声。”提到小主子,影卫首领的语气稍微轻松了些。
林汝州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、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柔和,但很快又被冰冷覆盖。“加派人手看护,不得有任何闪失。”
“属下明白!”
影卫首领退下后,林汝州走到里间。柔软的摇篮里,小小的林宸正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,啃着自己的小拳头,看到林汝州过来,竟咧开没牙的嘴,模糊地发出了一个类似“啊”的音节。
林汝州脚步一顿,看着儿子那纯真无邪、与自己眉眼相似的小脸,心中那股因沈若逃脱而起的暴戾奇异地平复了些许。他伸出手指,极其僵硬地碰了碰儿子柔软的脸颊。
孩子抓住他的手指,往嘴里塞,温热的口水沾了他一手。
林汝州微微蹙眉,却没有立刻抽回手。
沈若……你最好跑得足够远,藏得足够深。
否则,待我找到你之日……
他看着儿子,眼神幽深。
而你,我的儿子,你会慢慢长大,会只知道我是你的父亲,会成为林家最优秀的继承人。你会忘记那个生下你的女人,她只会是你人生中一个微不足道的、早已被抹去的污点。
他缓缓抽回手指,转身离开,背影决绝而冰冷。
摇篮里,小林宸咂咂嘴,似乎有些不满,很快又抱着自己的脚丫玩了起来,浑然不知自己已成为父亲心中一道复杂的枷锁,和牵制母亲最有力的筹码。
遥远的距离暂时隔开了两人,但命运的丝线却并未斩断。沈若在青风城小心翼翼地开始新生活,努力提升实力,期盼着有朝一日能夺回孩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