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唯带着苏未闻回到他原先的住处,没想到那里已经成了一片废墟,大火无情摧残了苏未闻的藏身之地,同时也带走了他仅剩的亲人和朋友。
“阿奇,婆婆……”
苏未闻远远看到屋内有两个人影倒在地上,眼中蓄满泪水,不顾随时可能倾倒的房梁便要往里冲。
“别进去,”周唯手疾眼快一把拦住他,道,“危险!”
“婆婆!”苏未闻仿佛听不见一般死命挣扎,“婆婆!”
周唯无法只好把人扛走,吩咐手下的人把屋里两具尸体抬出来。他盯着两具焦尸皱了皱眉,都烧成这样了怎么还分得清谁是谁?
苏未闻跪在一边哭的快抽过去,嘴里不停念叨着:“婆婆,阿奇……”
周唯的目光在双方之间逡巡,最后实在不忍心苏未闻再这么哭下去,只好走过去蹲在旁边说:“烧成这样也认不出是谁,万一不是他们也说不定。”
“真的吗?”苏未闻抬起哭花的小脸,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看着周唯说,“他们真的还活着吗?”
我怎么知道?人又不是我杀的!周唯痛恨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,但眼前这人这么可怜无助,他还是忍不住吩咐到:“去找个仵作来好好验一验这两具尸体。”
然后他又软了语气对苏未闻说:“如果这不是你的婆婆和朋友,那我就再派人帮你去找他们,可好?”
周唯这么做也有自己的考量,按理来说这个老婆子做不了什么活,应该时刻陪在苏未闻身边才是,为什么那天刺客追杀时没有见到她的身影?还有这个阿奇,不伺候主子反而不知在忙些什么……若这两人当真命不好,死了也就罢了,倘若他们二人是潜伏在苏未闻身边的刺客,借假死脱身……不过话说回来,苏未闻手无缚鸡之力,他们又何必这么麻烦,直接杀了不是更方便?
种种猜测在周唯脑中徘徊,他必须搞清楚这两具焦尸是不是被替换过,若真是他想的那样,那这相府小公子可就没那么简单了……
一双轻轻抚上膝盖的手打断了周唯的思绪,猛地回神发现苏未闻正盯着他,脸上的泪痕犹存,水汪汪的眼睛里带着些胆怯和犹疑:“你为什么帮我?”
“我……”周唯确实想不出什么理由,总不能说觉得你有秘密所以我想查清楚吧?没办法,睁眼说瞎话已成习惯的肃王殿下只好再次信口胡诌道,“怜香惜玉。”
这本是一句玩笑话,没想到苏未闻却瞬间脸色变得煞白,活像见了阎王,一把推开周唯跌跌撞撞地扭头就跑,周唯不明所以只能让人把他逮回来,没想到苏未闻却像受了什么刺激似的对他一通拳打脚踢,尖叫道:“你别过来!别过来!”
“又怎么了?”周唯实在不明白这小崽子刚刚还哭断了肠,现在又疯成这样到底是闹哪一出?
“别过来,你别碰我……”苏未闻渐渐放弃了挣扎,抱着自己蹲在地上小声呜咽。
周唯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难伺候的人,一时间也不知道是烦躁更多还是好奇更多,最终却还是硬着头皮走过去问:“你到底怎么了?我又不杀你。”
苏未闻一个字儿也听不进去,就蹲在原地哭个不停:“娘……娘……”
这怎么还叫上娘了?周唯的耐心彻底耗尽,挥挥手让属下把人带回去,自己则是带着华三扭头就走,不知去向。
苏未闻情绪低落的坐在回程的马车里,倒不是他演苏未闻入了戏,而是刚刚为了显得情真意切喊了两句娘,勾起了他对母亲的思念。
他紧闭双眼靠在窗边,满脑子都是母亲被人杀害的情形,那日许多蒙面人闯进来,若不是母亲把他藏起来,只怕他现在也成了阴曹地府的一个小鬼,排队等着投胎。
“母亲,”苏未闻缓缓睁开眼,眼中满是还未褪去的血丝和隐藏不住的滔天恨意,“我会给你报仇的,沈清瑶,周唯,还有他们的九条狗,我一个都不会放过!”
“王爷,咱们这是去做什么?”
“三叔,你再去查查苏未闻到底为什么来漠北,路上是谁要杀他,又是谁救了他,”周唯若有所思地说,“我总觉得这小公子还藏着什么。”
“是,”说完华三突然反应过来,问,“不对,我去查那个小公子,你去干什么啊?”
“我去漠北王府!”
“对哦,”华三傻呵呵笑了笑说,“差点把漠北王府给忘了,那您一个人小心,别再受伤。”
周唯骑着马兀自往前走去,冲华三随意挥挥手说:“知道了,回见!”
华三看着周唯的背影笑着摇摇头:“真是长大了啊。”
此时的晋王府中,晋王脸色阴沉,指着伤痕累累回来复命的私兵怒道:“杀个毛头小子都办不好,我要你们有何用!给我把消息瞒住了,透露一点出去,你们提头来见!”
私兵捡回一条命不敢再触晋王的霉头,忙不迭退出去,管家站在一旁皱着眉说:“王爷,思少爷的事……”
“扶不上墙的东西,死了便死了!”
周思是晋王庶子,由于有个得宠的娘,所以晋王肯为他收拾丞相府的烂摊子,可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犯蠢,竟然不顾晋王的警告追着苏未闻去了漠北,人没抢到不说还丢了一条命。
晋王虽然对此很是恼怒,但他也只能自认倒霉,他在漠北地界刺杀漠北王的宝贝孙外甥,此事一旦暴露,凭漠北王一家的脾气,势必没有人能过得安生。
“小祈,听医师的话,去歇一会儿吧。”
漠北王嫡长女徐祈自幼倾心沈清风,七年前沈清风战死沙场几乎要了徐祈半条命,这可急坏了徐骋,病急乱投医的他想出招赘婿的损招,可条件零零总总几十条,让无数人望而却步,然而就在徐骋愁容满面无计可施时,一个人的出现拯救了整个漠北王府。
“我不累,别担心,”徐祈拍了拍魏冉的手,笑着说,“还有些事没处理完呢。”
魏冉就是那个拯救了整个漠北王府的人,他不顾外界的风言风语陪伴了徐祈整整三年,直到三年前终于打动这位王府贵女,二人就此结为夫妻。如今徐祈有了身孕,徐骋更是得意,逢人就说他们漠北王府的大喜事。
“不急这一会儿,”魏冉揽着徐祈的肩膀走出房间,笑了笑说,“肃王殿下来了,你不去见见吗?”
“唯儿来了?”徐祈脸上的笑意越发柔和,步伐也不由得快了些,“那是得见见,挺久没见他了。”可她匆匆赶到前厅时只见到两个打的不可开交的人。
漠北王府的两位格格貌比西施,可多年来向徐祈求亲的数不胜数,敢跟徐娇示爱的却少的可怜,究其根本,便是徐娇尚武,逢人就要过几招,那些世家公子不是吟诗作赋,就是偏爱文静闺秀,定北军一枝花就这么成了年近三十还未出阁的老姑娘。
“阿娇,小心一点,别伤了他!”
徐娇一边进攻一边还有空回徐祈的话:“长姐莫要担心,唯儿的水平还不至于退步……小心!”
徐娇每次见周唯都要跟他比划一番,没想到今天周唯的动作却十分笨拙,徐娇一个不留神差点刺伤他,吓得她赶忙丢下剑跑过去查看:“伤到了吗?”
“没事,”周唯站起来冲徐娇笑了笑说,“来的路上受了点伤,不过没大碍,小姑母不必担心。”
“受伤了?谁伤的!我办了他!”徐娇脾气大,一听周唯受伤立刻就提着剑要给他讨公道,还好有徐祈及时拦住她。
“还是让王府医师看看吧,”徐祈走上前仔细瞧了他片刻,说,“脸色这么差,这儿还有一些药材,都是贡品,一会儿让下人给你煎了。”
对于徐祈这个姑母的关心周唯从来都是却之不恭,徐祈对沈清风十多年的痴心不可能在朝夕之间更改,所以他愿意做这个寄托,逝者已矣,生者总需要一些方法来解脱。
“那便多谢姑父姑母了,”说着周唯拿出一个香囊递给徐祈,“母后听闻姑母有了身孕,特意做了这个香囊给您,可助眠安神,草药都是母后亲自去后山采的,姑母放心用就是。”
徐祈收下香囊后问:“你母亲还好吗?”
“平日里种种花喝喝茶,过得还算安逸。”
“是吗?”徐娇凑过来戳了戳他的脑袋说,“我可听说皇嫂整日带着人去花楼逮你,你可真是好生风流啊。”
周唯一边躲一边无奈道:“小姑母,别人不知道您还不清楚吗,那都是做戏啊。”
徐祈叹了口气说:“苦了你了。”
徐娇也在一旁附和,口无遮拦道:“是啊,也不知道皇兄怎么想的,你太子爷当的好好的,非把你给……”
“阿娇!”
徐祈略带警告的一声呵斥让徐娇惊觉自己说错了话,捂着嘴不好意思的说:“唯儿别胡思乱想啊,皇兄肯定有他的考量,要不然你母后也不会欣然接受啊,对不对?”
“我知道,没往心里去,”周唯喝了口茶说,“反正我对做皇帝也没兴趣,还不如整日东游西逛来的畅快。”
徐祈倒是一反常态地犹豫了半晌后开口道:“当皇帝并非好事,也并非易事,你父皇只希望你能过得开心,你现在拥有的自由可是他一辈子求而不得的东西。”
“父皇如此安排肯定有他的考量,我都懂的,姑母放心。”
徐祈点点头没再说话,她不知道关于父辈的过往周唯知道多少,只希望他能按着自己的心思,逍遥快活地过一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