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苏未闻避开所有人的视线来到了赫连昭阳的落脚点。他没再像上次那般直接推门而入,而是在屋外敲了敲门。
“阿鸢?”赫连昭阳似乎很惊讶他的到来,非常欣喜地把人迎进去,“你最近还好吗?”
“嗯。”苏未闻不自觉的在屋中四处打量,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想发现些什么。
赫连昭阳见他这样,有些苦涩地笑了笑说:“这里只有我一个人。”
心思被戳破的苏未闻也有些尴尬,他低头喝了口茶轻声道:“成了,你的计划。”
赫连昭阳的笑僵在脸上,一开始老巫提出这个计划他是十分不情愿的,毕竟任谁都不愿意把心上人往别人身边送,可就像老巫说的那样,只有他绝对信任的人才能做这件事,而这样的人,除了苏未闻,他找不到第二个。
但他没告诉苏未闻的是,他已经和周恒达成一致,他帮周恒处理周唯,周恒帮他复国并承诺两国不再起战争。如此,苏未闻只需悄无声息地除了周唯就可皆大欢喜,但周唯毕竟是周恒真心疼爱过的弟弟,没有人能保证周恒不会在周唯死后反悔,所以他还是需要那封遗诏做最后的保障。
如今那看似不可能的计划被苏未闻轻而易举的完成了,赫连昭阳心中有些说不出的酸涩,一想到苏未闻要跟周唯虚与委蛇,说不定还要有更亲密的接触,他的心里就十分不是滋味,哪怕老巫一再告诫他成大事者不拘小节,苏未闻也只能是他一个人的。
“成了?这么快。”
“嗯,”苏未闻的情绪并没有多大起伏,只是有些疑惑地说,“但我还什么都没有做,他便给我寻了差事,说可以一直留在王府中,万一……他是识破了我的身份呢?”
“阿鸢,不如……回来吧。”
“嗯?”苏未闻还沉浸在猜测中,猛一听到这话不禁有些吃惊,下意识问,“遗诏怎么办?你的计划呢?”
赫连昭阳也在说出后瞬间清醒过来,他顺着苏未闻的话说:“你说的是,处境艰难,我们还得徐徐图之,辛苦你了,阿鸢。”
苏未闻看着赫连昭阳握着自己的手,突然觉得有时候还是那种狂妄不羁,肆意妄为的人更让人舒坦一些……
周唯!为什么会想起来他,自己是疯了不成?他的恣意都是父辈踩着别人的尸山血海得到的,他凭什么能这么心安理得的接受!
苏未闻深呼吸两下主动回握住赫连昭阳的手背轻轻摩挲几下,接着倾身环住他的脖子,把脸埋在对方肩膀上蹭了蹭,轻声说:“赫连,我也许是想你了。”
赫连昭阳的呼吸一滞,苏未闻可从未做过如此投怀送抱的事,更是从没如此直白地表达过自己的感情,今天怎么……
“赫连,”苏未闻似乎有些急切,整个身子都贴了上来,在他耳边呢喃着,“我们很相爱,对吧?”
赫连昭阳毫不犹豫地说:“阿鸢,我爱你。”
苏未闻抬头怔怔地看着他,不知道在想什么,许久之后与他接了个绵长的吻:“我也是。”
赫连昭阳像个情窦初开的傻小子那般嘿嘿乐起来,他再次俯身轻吻。
苏未闻体质特殊,是极为罕见的双花,错拉恒觉得这是上天降下的惩罚,因此当年的接生婆被灭了口,他和母亲也因此遭唾弃,不得不远离家族辛苦讨生活。
曾经他不明白为何族中兄弟姐妹都叫他怪物,直到第一次与赫连昭阳坦诚相对时才明白,他还真是个不男不女的怪物……
“阿鸢,喜欢我这么对你吗?”
在赫连昭阳一次次的挑逗下忍不住满脸通红地磕磕巴巴道:“赫连,答应我,永远在我身边。”
赫连昭阳脱口而出:“我永远都在。”
苏未闻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,闭了闭眼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:“赫连,我同意了……”
两人小别胜新婚,肃王殿下却不似他们过得如此快活,他正在为自己越发失控的情意苦恼,他该怎么跟沈清瑶解释这件事?还有子嗣的问题,难不成他得先娶妻生子,再和苏未闻……但这又对苏未闻不公平,堂堂八尺男儿,怎能让他委身为人妾室?
苦恼不已的肃王殿下完全忽略了一件事,情爱需得两情相悦才好,他还没搞清楚苏未闻的心思就兀自苦恼,的确有些为时尚早,幸好,他的身边还有那么一个明白人。
“王爷,我觉得吧,”华三犹豫再三,还是皱着眉道,“你是不是得先搞明白苏公子是何意啊?万一人家有心悦的女子,要娶妻生子,您的这些苦恼不就全白搭了么……”
一句话惊醒梦中人,周唯幡然惊醒,二话不说抬腿就往润园跑,华三忙不迭跟上,结果二人却扑了个空。
周唯兴致缺缺地从润园出来回到自己那里,华三一路跟着叭叭说个不停,也许是劝慰,但更多的,可能是在添堵。
“你说,这种喜好还会血脉相传吗?”
周唯沉浸在失落的情绪中,丝毫没有察觉到在后花园的另一边还站着两个人。
华九一脸严肃地对沈清瑶说:“属下不敢妄言。”
沈清瑶无奈笑了笑说:“这里就你我二人,你非要这么说话?”
“君臣有别。”
“好一个君臣有别,我以为你是最明白这四个字有多荒谬的。”
华九皱了皱眉没说话,沈清瑶也不是多话的人,两人就这么静静的站着,却没有一个先开口说离开。
许久之后沈清瑶似是自言自语,道:“我该怎么办?”
华九重重呼出一口气,犹豫道:“不如……无为。”
“无为?”沈清瑶仰头看着湛蓝的天空,发间一支十分精致带着流苏的簪子垂落在华九眼前,他情不自禁的想要伸手触摸,却还是在即将抬手之际强迫自己别开了视线。
“无为,多好的一个词啊,”沈清瑶轻轻闭起眼睛喃喃道,“太上皇够无为了,可不还是没想到会有一个我么……”
闻言华九的语气中多了些不满:“太后何出此言,先帝想如何,岂是你能左右的?”
“安南王灭门,错拉恒全族一个不留,所有的始作俑者都死了,唯独还剩一个我,”沈清瑶睁开眼看着华九,“七年了,我想找一个能让我怨恨的人,可找来找去才发现,这人不就是我自己么……”
说罢不等华九回答,沈清瑶便扭头往后山走:“罢了,不提这些事,你陪我去后山……”
“清瑶,”这还是华九第一次打断沈清瑶的话,他站在原地,依旧背对着沈清瑶,轻声道,“我知道过去的所有非你本意,你又何必如此苛责自己?”
沈清瑶听到这话愣了愣,接着退后两步,盯着华九的侧脸笑了笑,说:“你知道个屁!”
“我知道的肯定比屁多。”
话音未落华九就噗嗤一声笑出来,他似乎很久没有这么笑过,也很久没说过这样的话了。
两人就站在后花园鲜少有人踏足的地方,丝毫不顾及形象地笑个不停,此时的他们肩上没有了故人的嘱托,也没有了规矩宗法的束缚,这一刻,他们短暂地做了回自己。
“王爷,探子有信儿了。”
晋王周奎在周旻在位时就对皇位蠢蠢欲动,可无奈被沈清风和太上皇一西一东夹在中间,根本无从下手,如今周旻是死是活都不知道,沈清风连个全尸都拼不起来,周懿眼见也不剩几天活头,就那么个小崽子坐在皇位上,还要时刻提防他那个众星捧月的弟弟,他便又有机会卷土重来了。
“怎么说?”
来人犹豫一下道:“迦止国余孽好像跟皇城搭上了线……”
“什么!”周奎拍案而起,赫连昭阳怎能如此行事?他难道就心甘情愿为大周附庸?双方就这么达成一致,那他们要联手对付的可就说不准是周唯还是他了,毕竟在周恒眼中,那个“唯命是从”的弟弟可比他要安全的多。
“让你的人暂时不要行动,切忌引火烧身。”
“是,”来人继续道,“他们还听到消息,说赫连家那小子似乎往肃王身边派了人,王爷可需要属下再去查查?”
周奎眯了眯眼说:“周唯那小崽子贼的很,能在他身边潜伏下来的肯定也不是简单角色,给本王查,务必查仔细了。”
“是!”
侍卫走后周奎站在书房中,从墙上取下那把尘封许久的剑,这剑原本只交予嫡子,奈何当年周勤鬼迷心窍,非得跟周懿抢女人,结果女人没抢到不说,还被周懿夺了皇位,从那以后这一脉便逐渐没落,如今也该到崛起的时候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