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着沈清瑶离开的背影,周唯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,他们母子相依为命二十载,如今各自觅得良人,这本该是件好事,可为何却因此生出许多若有若无的隔阂?
此时一双温热的手轻轻从身侧牵住他,周唯扭头便看到错拉汝赤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,黄蓝异瞳本是令人恐惧的存在,可落在周唯眼里却怎么看怎么温柔缱绻,所以他情不自禁地凑过去轻轻吻了错拉汝赤的眼角。
因着从小双目异色受了很多排挤,错拉汝赤下意识想要避开。
“别动,”周唯的声音温柔,却含着不容拒绝的强硬,“别躲着我。”
错拉汝赤缓缓睁开双眼,除了赫连昭阳,还真没有人这么认真的盯着他的双眼。
周唯抬手摸了摸错拉汝赤的侧脸,缓缓将人抱在怀里,乞求似的问:“今晚能陪陪我吗?”
“嗯,”错拉汝赤轻轻环着他的腰,亲昵地在他肩头蹭了蹭说,“我会一直陪着你。”
这不是自己梦寐以求的事吗?可真当他说出这句话时,自己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,周唯自嘲地笑了笑,暗暗道,真是矫情!
两人来到泊园,以前都是周唯一个劲儿往润园跑,错拉汝赤很少来这个院子,看着泊园的雕梁画栋极尽奢华,这才猛的想起,周唯是先帝唯一的儿子,如今皇帝对他穷追不舍,若二人彻底决裂,那他完全有资格一争那个皇位……
“王爷……”错拉汝赤犹豫半晌后问到,“皇帝如此忌惮你,你可曾想过取而代之?”
周唯回头疑惑地看了眼错拉汝赤,似是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,摇摇头说:“我志不在此,只想偏安一隅过自己的生活,家国天下的担子太重,我挑不起。”
“可……”错拉汝赤欲言又止。
“你为何如此关心这件事?”周唯难得没有正形一次,调侃道,“想做皇后了?”
错拉汝赤红着脸把头扭到一边,嗔怒道:“你别乱说!”
周唯眼见此人被逗地面红耳赤,瞬时心情大好,命人取来两坛酒,然后一跃上了屋顶,拍拍身边的位置道:“陪我喝两杯。”
错拉汝赤体态轻盈,如一根羽毛般轻轻落在屋顶,拿起其中一坛酒兀自仰头饮了下去,然后把酒坛递给周唯,笑到:“我们那边都是这么喝酒的,你试试,别有一番滋味。”
这样的错拉汝赤是周唯从未见过的,身上带着豪迈洒脱,却还有一些少年人的随性,跟以前装出来的柔弱和这几日谨小慎微的样子大不相同。
周唯接过酒坛豪饮,目光却始终黏在错拉汝赤身上,只见他一直抬头出神地看着天空,豪爽和洒脱突然消失殆尽,逐渐被萧瑟和忧郁包裹,直到这时周唯才意识到,错拉汝赤的心底应当也压着不少事。
“喜欢星空?”
周唯的声音让错拉汝赤突然回神,他笑了笑:“是啊,小时候经常吵着要见爹,娘就带着我去看星星,说爹是最亮的那颗……我一直觉得错拉恒不配,果然,我娘说的星星还真不是他。”
周唯突然觉得自己以前是太矫情了,他比错拉汝赤幸运许多,起码周旻在他十岁前都没有离开过,认认真真做着一个父亲该做的所有事。
“可这两个爹我都不想认,错拉恒从来都只拿我们母子当筹码,赫连王室杀了我母亲,”说着错拉汝赤提起酒坛又咕咚咕咚喝了几口,随手用袖子抹去嘴边的酒渍,无所谓地说,“罢了,反正他们也不在了,我认不认已然不重要。”
“你只是你,与旁人无关。”
“当真无关吗?”错拉汝赤苦笑一下,转过头看着周唯说,“如果我真是错拉恒的儿子,你的母亲,那些叔叔,包括你,会欣然接受吗?”
周唯语塞,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见他不说话,错拉汝赤摇摇头,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说:“定然不会,你我如今这样也不过是没有了国仇家恨阻碍的结果,若我身上当真流着错拉恒的血,此刻,只怕早就死无……”
错拉汝赤剩余的话被周唯的吻堵了回去,他僵硬地坐在原地,感受唇上传来的柔软触觉,心想,这家伙果然还是那么心软。
这个吻缠绵悱恻,让错拉汝赤情动不已,他轻轻推开周唯,呼吸微微有些错乱。周唯捧着他的脸,认真道:“不论你是谁,我从没想过伤你性命。”
错拉汝赤愣了愣,然后握住周唯的手低声道:“我很坏的,明白只要示个弱撒个娇你就会心软,所以才无耻的骗了你那么久……”
“觉得我傻透了?”周唯接着他的话说。
错拉汝赤凑上去在他嘴角蹭了蹭,说:“你并不是不谙世事的蠢钝之人,只是保持着自己的本性,不被世俗所污染,这是很难能可贵的,也是很……吸引我的地方……”
“哦?”酒过三巡两人逐渐敞开了心扉,周唯好奇地问,“你那时可是有个心上人呢,怎的还会被我吸引?”
错拉汝赤自己也想不明白这个问题,就像赫连昭阳说的那样,自小的情意,他怎么能短短数月就变了心?
“我也不知,”犹豫后错拉汝赤索性坦诚道,“第一次与你欢好的确是我为了报复他有意为之,可那次在漠北,我是当真想跟你在一起,就那样,一辈子……”
“那你为何要离开?”周唯显然喝多了酒头脑不清,执着道,“一直瞒着我不行么?为什么要突然离开?”
错拉汝赤苦涩道:“看你一无所知地继续被我骗,很煎熬啊。”
“那……”周唯也不知自己到底想质问些什么,挖空心思最后却只红着脸嘟囔,“那我与他,你更喜欢谁?”
“自然是你。”
周唯想他确实是醉了,错拉汝赤小心翼翼的示好他不肯相信,对方许下诺言他仍不满足,却在这时因为人家酒后的一句“自然是你”乐开了花。
“那……”周唯噙着一抹笑,不怀好意地靠近错拉汝赤耳边,小声道,“我和他……”
周唯的声音被吹散在了风里,只有错拉汝赤的耳朵像是煮熟了一般,红色顺着脸颊逐渐蔓延到脖子,他慌乱地别开眼,想跑却被周唯先一步按在了原地,只能被迫双目通红的与面前这个登徒子对视。
“你快说呀。”周唯不依不饶道。
错拉汝赤怕周唯掉下去所以不敢使劲挣扎,只能又羞又恼地说:“你不知羞!”
“我自然不知羞,”周唯嘿嘿一笑,打横抱起错拉汝赤离开屋顶,三两步跑进房内将人压在了床上,他理了理对方被弄乱的头发,低头含着他的唇轻轻咬了一口,含糊道,“快说,我和他,谁伺候的你更舒坦?”
被周唯的气息包裹着,错拉汝赤终于也放下了矜持,双手缓缓伸向周唯的腰封,蚊子叫似的吐出一句:“你……”
周唯心满意足地笑起来。
“阿鸢,”周唯放纵自己四处作乱,指尖跳动着温热的挑逗,沉声道,“叫我。”
“阿唯……”错拉汝赤双目通红地勾着周唯的脖子索吻,“阿唯……”
被玩弄于鼓掌之中的错拉汝赤浑身颤抖,气急败坏的在周唯胸口捶了一拳:“你为何如此折腾我!”
周唯覆却仍不知足,得寸进尺道:“叫我一声夫君。”
见错拉汝赤半晌没反应,周唯急不可耐,在最深处急切道:“你愣着做什么?叫声夫君如此为难么?”
错拉汝赤怔愣片刻后勾了勾嘴角,一把将周唯推翻,反客为主,他浑身一软,柔若无骨地趴伏在周唯的胸口,抬眼看着他,一字一顿地说:“夫君,疼疼我……”
直到这时周唯才算彻底理解了赫连昭阳的疯狂,错拉汝赤双眼迷离的模样,透着诱人的粉红,柔若无骨地趴在自己胸前撒娇……真是让人觉得死了都值。
“夫君疼你,”周唯几乎丧失理智,“夫君这就疼你……”
床帏落下,只有起起伏伏的人影映在薄纱上,喘息声交织在一起,几乎响了整夜,直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,两人才堪堪停下近乎疯狂的缠绵。
“阿唯,此去皇城千万要小心,”错拉汝赤攀着周唯的肩,在他耳边轻声道,“跟赫连昭阳合作的人不是晋王,是皇帝……”
“嗯,我知道。”
“有一个叫老巫的人,极擅伪装,我没见过他,但你们一定要找到他,赫连昭阳这么多年所做的一切都是他在推波助澜。”
“好。”
“还有,”错拉汝赤突然笑起来,脸又往周唯胸口贴了贴,小声嘟囔着,“谢谢你陪我过生辰……”
听到这话,原本昏昏欲睡的人突然惊醒,他诧异地盯着已经沉沉睡过去的人,昨日是他的生辰?他为何现在才告诉自己?
思前想后周唯悄悄的掀开被子下了床,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往润园走去,果不其然,那里有一整桌的酒菜。
“这酒菜何时备下的?”
一个伺候错拉汝赤的婢女道:“昨日公子亲手做的,说是想邀王爷一聚,只是后来……公子未归,我们也不知该如何处理。”
周唯一个字也听不进去,满脑子都是那句“亲手做的”,他为什么不说?心思赤裸裸地摆在这儿,却还能在他面前只字不提,自己当真对他如此苛刻,让人家连剖白心意都如此踌躇不前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