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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隔壁住着一个没有左臂的男人,但每天晚上,我都能清晰地听到墙壁那边传来两只手交替敲击的声音。

第一次听到那声音是在搬进这栋老公寓的第三天晚上。凌晨两点,我被一阵规律的敲击声惊醒——哒、哒、哒,像是有人用指尖轻轻敲打着我们共用的那面墙。声音不响,但在死寂的夜里格外清晰。最诡异的是,这声音有明显的节奏感,仿佛左手敲三下,右手再敲三下,如此循环。

这让我毛骨悚然。因为我清楚地记得,昨天在楼道里遇见的邻居张威,他的左袖管是空荡荡的。

那天早上倒垃圾时,我正好碰上张威出门。他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瘦高男人,脸色苍白,总是穿着长袖衬衫,左边袖子被仔细地别在肩上。

“早啊,”我打招呼时,刻意不去看他的左臂,“昨晚是不是有敲墙的声音?大概凌晨两点。”

张威愣了一下,随即露出歉意的笑容:“对不起,可能是我起夜时不小心碰到了墙。这老房子隔音不好,我会注意的。”

他的解释合情合理,但我心里却更加不安。因为那声音根本不像是“不小心碰到”能发出来的,它太有规律了,太像是有两只手在交替敲打。

接下来的几晚,我都刻意熬到很晚,想确认那声音是否真的存在。果然,每到凌晨两点整,敲击声准时响起,每次都是六组,每组六下,前三下较轻,后三下稍重,像极了左右手交替敲击。

我向房东打听张威的情况。

“你说小张啊,”房东叹了口气,“他是个程序员,挺不容易的。左臂是小时候车祸没的,一个人住这里好几年了,安安静静的从不惹事。”

“他有没有什么...特别的地方?”我试探着问。

房东想了想:“就是特别讨厌别人同情他的残疾。有一次楼下王大妈想帮他提东西,他直接甩脸子走了。哦对了,他好像对声音特别敏感,之前还自己花钱在墙上加了层隔音棉。”

隔音棉?这让我后背发凉。如果墙上有隔音棉,那我听到的敲击声该有多大,才能如此清晰地传过来?

周五晚上,我决定直接找张威谈谈。敲门前,我深吸一口气,告诉自己要保持冷静。

张威开门的速度比想象中快,仿佛他一直就站在门后。

“有事吗?”他问,身体挡在门缝间,没有让我进去的意思。

“又是关于敲墙的声音,”我直截了当,“连续一周了,每天凌晨两点准时响起。听起来很像...两只手在交替敲打。”

说最后一句话时,我紧紧盯着他的眼睛。张威的瞳孔猛地收缩,脸色变得更加苍白。

“你听错了。”他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,“我每天十点就睡,从不起夜。而且...”他抬起右臂,又示意性地看了一眼空荡的左袖,“我怎么可能用两只手敲墙?”

“可是...”

“这栋楼老旧的厉害,可能是水管的声音,或者别的邻居家的动静。”他打断我,“我从来没听过什么敲墙声。”

说完,他直接关上了门。

我被他的反应惊呆了。不仅因为他否认得如此坚决,更因为在他关门的一刹那,我瞥见他的客厅墙角——那里空无一物,但这反而让我更加不安。

那么,敲墙声到底是从哪里来的?

当晚,我决定通宵不睡,一定要弄清楚声音的来源。我把耳朵贴在墙上,手机调到录音模式,时钟指向一点五十九分。

两点整,敲击声准时响起。

先轻后重,如此循环六次。

我屏住呼吸,确认声音确实来自张威的公寓。但为什么他坚决否认?为什么他说自己从没听过这声音?

第二天,我回放了录音。在手机扬声器里,敲击声显得更加诡异——它不仅规律,中间还夹杂着极细微的摩擦声,像是手指在离开墙面时的轻微刮擦。

我一个激灵,突然想到什么,冲到书房翻出多年不用的耳机。接上手机后,我把录音音量调到最大,仔细聆听那些细微的摩擦声。

在专业降噪耳机的放大下,我听到了令人头皮发麻的细节:每次敲击之间,确实有轻微的刮擦声,而且这声音...是连续性的,仿佛敲墙的手指不需要移动就能从一点换到另一点。

更恐怖的是,在第六组敲击结束后,我听到了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叹息声——一个完全陌生的、不属于张威的叹息。

接下来的周末,我几乎没睡。每晚凌晨两点,敲墙声都会准时响起,而我则疯狂地录音、分析。随着收集的数据增多,一个可怕的模式浮现了:这敲击声不仅节奏固定,连每次敲击的力度、持续时间都完全一致,误差不超过百分之一秒。

人类的手不可能精准到这种程度。

周一早晨,我敲响了楼下李爷爷的门。他是这栋楼最老的住户,应该知道些什么。

“你说小张家的敲墙声?”李爷爷听完我的描述,脸色突然变了,“你确定是两只手交替敲打的声音?”

我点点头。

“唉,这事说来话长。”李爷爷压低声音,“小张之前不是住这里的,大概五年前搬来。在他之前,那间公寓住着一对情侣,男的叫阿杰,是个鼓手。”

李爷爷告诉我,阿杰有严重的失眠症,每天凌晨两点练习指鼓,就是在墙上练习手指击打的节奏。他的女朋友因此和他争吵不断,说他扰民。

“后来有一天晚上,两人吵得特别凶,然后...出了意外。”李爷爷的声音几乎听不见了,“女孩失手把阿杰推倒在地,太阳穴撞在桌角上,当场就不行了。”

我倒吸一口冷气:“那女孩呢?”

“自首了,判了几年。但那之后,那间公寓就传说不太平。有人说凌晨两点还能听到阿杰练指鼓的声音,说他死不瞑目,还在墙上练习那段永远完不成的节奏。”

“可是...这和张威有什么关系?”

“阿杰是左撇子,”李爷爷看着我的眼睛,“他练习时总是左手起拍,所以节奏是‘轻轻轻-重重重’。而小张搬来后,特意在墙上加了隔音棉,就是说怕那声音吵到别人。”

我浑浑噩噩地回到房间,脑子里一团乱麻。如果敲墙声是幽灵作祟,为什么张威要否认?为什么他说自己从没听过这声音?

当晚凌晨两点,敲击声再次响起。但这次,我注意到一个从未发现的细节:在声音响起的同时,我公寓的墙壁传来极其轻微的震动。

一个疯狂的念头闪过我的脑海。

第二天,我趁张威上班的时间,找到房东,说怀疑有老鼠在墙缝里做窝,要求检查公寓间的隔墙。房东拗不过我,只好拿来备用钥匙。

“就五分钟啊,小张最讨厌别人进他房间。”房东不安地说。

张威的公寓整洁得过分,几乎没有任何装饰品。我径直走向那面共用的墙,果然看到墙上覆盖着一层灰色的隔音棉。但奇怪的是,隔音棉中央有一块不太明显的长方形凸起。

“这是什么?”我问房东。

“好像是之前装的一个什么设备,小张搬来后就让盖住了。”

我轻轻掀开那块隔音棉,背后的东西让我的血液瞬间凝固。

墙上固定着一个老旧的机械式节拍器,旁边连接着一个定时开关。节拍器被设置为每天凌晨两点启动,运行三十六秒后自动停止。而节拍器的击锤恰好抵在墙面上,它左右摆动的节奏,正是我每晚听到的哒哒声。

根本没有什么幽灵的敲击声,只有一台被设定好的机器。

“这...这是什么东西?”房东一脸困惑。

我没有回答,因为更让我恐惧的问题是:张威为什么要在墙上安装这个?又为什么要隐瞒它的存在?

回到家,我疯狂搜索五年前那起意外死亡的新闻。报道很简单:鼓手阿杰意外身亡,女友过失致人死亡获刑。但在一条不起眼的后续报道中,我看到了案件细节:案发当晚,阿杰正是在凌晨两点练习指鼓时与女友发生争执。

报道最后提到,阿杰的弟弟在事发后接受了采访,表示原谅那个女孩,希望哥哥安息。

配图是一张模糊的照片,图说写着:“张威在哥哥阿杰的墓前沉默不语。”

张威。阿杰的弟弟。

一切都连起来了。张威失去左臂的车祸,正是发生在参加完哥哥葬礼回家的路上。他搬进哥哥去世的公寓,每天面对这个伤心地。他安装这个节拍器,或许最初是为了纪念哥哥,模拟他生前的习惯。

但为什么他后来要用隔音棉把它盖起来?为什么当我问起时,他如此坚决地否认?

答案在张威主动敲响我的门时揭晓了。那是个夜晚,他站在门口,右手里拿着那个节拍器。

“对不起,”他说,眼神疲惫而坦诚,“我早该告诉你真相。”

张威告诉我,安装节拍器最初确实是为了纪念哥哥。“但后来我发现,我变得越来越依赖这个声音。每天听到它,就好像哥哥还活着,还在墙那边练习。”

他停顿了一下,声音低沉:“但我很快意识到这不对劲。我是在逃避现实,逃避哥哥已经死了的事实。更重要的是,我发现自己在模仿他——无意识地用右手练习他习惯的指法,甚至...有时候会觉得自己的左臂还在。”

他说着,下意识地摸了摸空荡的左袖。

“所以我盖住了节拍器,想戒掉这个习惯。但当你说你听到敲墙声时,我慌了。我不想让别人觉得我疯了,更不想解释这个愚蠢的装置和我的心理问题。”他苦笑一声,“否认是最简单的选择。”

“那你为什么现在告诉我真相?”

“因为你说那声音像两只手在敲击,”张威的声音几乎听不见,“我哥哥是左撇子,而我一直用右手。但如果节奏听起来是交替的...说明我无意识中已经模仿到连节奏都和他一模一样了。”

他放下节拍器:“我会把它处理掉。抱歉打扰你这么久。”

张威离开后,我站在门口许久。他的话解释了一切,合乎逻辑,合乎常理。一个悲伤的男人用一种错误的方式悼念兄长,最终陷入自己编织的幻觉。

但有一件事他无法解释——为什么在我录音中的敲击声之间,会有那种连续的刮擦声?机械节拍器怎么可能发出那种仿佛手指摩擦墙面的声音?

我没有问出口,因为有些谜题,或许永远没有答案。

节拍器被移除后,敲墙声果然消失了。张威在一个月后搬离了这栋公寓,留下一个空荡荡的房间。

我再也没有见过他,也再没听过那凌晨两点的敲击声。一切似乎都回到了正轨。

直到昨天,我遇到刚搬来的新邻居,一个活泼的年轻女孩。寒暄时她突然问道:“对了,这栋楼是不是隔音不太好?我好像总听到墙里有种...像是用手指轻轻敲打的声音。”

我的血液瞬间冰凉。“什么时候?”我努力保持平静。

“就凌晨两点左右吧,不过很轻,要仔细听才听得见。”她笑着说,“可能是我幻听了。”

我没有告诉她关于张威的事,也没有提及那个节拍器。我只是点点头,说可能是老房子的水管声。

但我知道,在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,又一段新的都市怪谈正在悄然形成——关于一个失去手臂的男人,和与他有关的永远无法沉寂的诡异敲击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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