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晏被安置在净室旁的厢房内,由苏清欢亲自带领阿竹和两名可靠的医徒轮流看守。太医院提供了最好的药材,但核心的救治方案,仍由苏清欢主导。
接下来三天,是至关重要的危险期。
如苏清欢所料,谢晏在半夜发起了高烧,伤口出现了感染迹象。
这早在苏清欢预料之中。开放性创伤感染几乎不可避免。她空间里最后一点抗生素粉末再次派上了用场,混合在汤药中喂了下去。同时,她每隔几个时辰就为谢晏更换伤口的引流纱布,密切观察脓液的颜色和气味,调整用药。
她几乎不眠不休,日夜守候在病榻前。仔细观察他的每一次呼吸、每一次脉搏、体温的细微变化。为他擦拭身体降温,用小勺一点点地喂入米汤和药汁。
谢晏时而昏迷,时而陷入谵妄。在高热中,他时会无意识地呓语,有时是边境的战事,有时是朝堂的纷争,有时……会模糊地喊出“母亲”。
但更多的时候,他会陷入一种不安的躁动。每当这时,只要苏清欢靠近,握住他的手,在他耳边用平静而坚定的声音说:“没事了,箭毒已清,你会好起来的。”他就会奇异地慢慢平静下来,仿佛能识别出这个将他从死亡边缘拉回的身影。
这种无意识的依赖,让苏清欢的心情有些复杂。
第四天,高烧终于退了。
谢晏真正清醒了过来。
他睁开眼,眼神 initially 有些茫然,随即迅速恢复了清明,锐利的目光扫过周围的环境,最后落在趴在床边浅眠的苏清欢身上。
她睡得极不安稳,眼下有着浓重的青黑,面容憔悴,显然累极了。但即使睡着,她的手指仍下意识地搭在他的腕脉上。
谢晏没有动。他感受着指尖传来的微凉触感和均匀的脉搏跳动,记忆如潮水般涌来——边境的埋伏、毒箭刺入的剧痛、漫长的黑暗、朦胧月光下那双专注冷静的眼睛、还有这些天在痛苦混沌中始终能安抚他的那个声音……
是她。苏清欢。
他看着她疲惫的睡颜,目光深沉难辨。
苏清欢猛地惊醒,发现谢晏正看着她,先是一惊,随即立刻转为专业的冷静:“侯爷,您醒了?感觉如何?伤口还疼得厉害吗?”她下意识地就去探他的额头温度。
谢晏任由她的手贴上自己的额头,声音因久未开口而沙哑:“……还好。是你救了我。”
不是疑问,是陈述。
苏清欢收回手,淡淡道:“是侯爷命不该绝。箭镞离心脉只差分毫,毒性虽烈,但并非无解。如今高热已退,但伤口未愈,仍需静养。”
她起身,准备去端药。
“等等。”谢晏叫住她,“我昏迷了多久?京城情况如何?”
苏清欢简要说了日期,并道:“陛下每日派人探问,侯爷重伤的消息被严密封锁,朝中尚算平稳。只是……”
“只是什么?”
“侯爷遇袭之事,恐非偶然。”苏清欢压低声音,“那箭矢制式虽是匈奴常用,但淬炼的毒素却极为罕见,非草原常见。而且,伏击地点和时间都太过巧合。”
谢晏眼中寒光一闪,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。他沉默片刻,道:“此事我自有计较。这些日子,辛苦你了。”
他的语气依旧平淡,但比起以往的冷漠,似乎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温和。
“分内之事。”苏清欢垂下眼帘。
这时,门外传来刘太医等人的声音,听闻侯爷苏醒,前来请脉问安。
谢晏看了苏清欢一眼,忽然道:“本侯的病,日后仍由苏御医主治。其他人,不必插手。”
正要进门的刘太医等人脚步一顿,脸色顿时变得无比尴尬和难看。
谢晏这句话,无疑是将最高的信任和肯定给予了苏清欢,同时也狠狠打了太医院其他人的脸。
苏清欢微微一怔,随即应道:“是。”
她知道,谢晏这是在为她撑腰,也是在回报她的救命之恩。
经此一事,她在太医院的处境,将会发生微妙但决定性的变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