浓雾像化不开的墨，将整片密林浸得发潮。腐叶在脚下碾出细碎的声响，混着远处不知名兽类的低嗥，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，压得人胸口发闷。许贤贴着一棵老榕树的树干站定，树皮的粗糙质感透过衣料传来，让他纷乱的心绪稍稍沉淀。
袖中的玄星匕微微震颤，那是灵矿感知到生人的悸动。他早已不是几个月前那个需要伪装练气四层的外门弟子——借着药园的灵草和囚牢天珠的指点，他的修为已悄然突破至练气顶峰，灵力精纯得堪比初入筑基的修士。对付几个练气八层的货色，本不必如此谨慎。
可他不能暴露实力。青雷还在秘境里，青风真人更是虎视眈眈。这场复仇，需要的是精准的猎杀，而非张扬的厮杀。
“嗤——嗤——”
细微的破空声从斜后方传来，带着符箓特有的灵力波动。许贤甚至不必回头，仅凭灵力感知便已锁定方位——三张“缠丝符”正拖着银丝，像毒蛇般缠向他的四肢。
是张涛。这家伙倒是比吴山沉得住气，懂得先下手为强。
许贤脚下微动，身形如风中柳叶，看似缓慢地侧身，却恰好避开所有银丝。缠丝符钉在老榕树上，爆成一团白雾，将树干裹得结结实实。
“果然有两下子！”张涛的声音从树后传来，带着几分惊讶，更多的却是恶意，“吴山没骗我们，你这废物藏得够深！”
林平已握着长剑绕到左侧，剑尖斜指地面，灵力在剑身上流转，泛着淡淡的青光。他比张涛沉稳，眼神紧锁许贤的手腕——那里是握武器的要害。
吴山则蹲在右侧的矮树丛里，鼻子不停翕动，像头追踪猎物的狼：“别装了，发现你了还不出来受死。
许贤缓缓站直身体，左手看似随意地搭在玄铁剑的剑柄上，右手却已悄然滑入袖中，握住了玄星匕的柄。他的目光扫过三人，最终落在吴山身上，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：“你们不该追来的。”
声音不高，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，让林平握着剑的手微微一紧。他忽然觉得，眼前这灰袍弟子的眼神，像极了宗门后山冰潭里的水，深不见底，还藏着能冻裂骨头的寒。
“少废话！”张涛又摸出两张符箓，脸上闪过狠厉，“识相的就自废修为，或许能留你个全尸！”
许贤没再说话。有些时候，沉默比言语更有力量。
就在张涛将符箓掷出的瞬间，他动了。
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，甚至没带起多少风声。他的身影如同融入雾气的墨滴，一晃便已出现在张涛面前。玄星匕在雾中划过一道几乎看不见的寒芒，角度刁钻得像是从地底钻出来的毒蛇，直取张涛握符的右手腕。
张涛只觉眼前一花，手腕便传来刺骨的剧痛。他下意识地低头，看到那柄黝黑的匕首已没入自己的腕骨，鲜血顺着刃口喷涌而出，两张符箓“啪嗒”掉在地上。
“啊——！”
惨叫声刚出口，便被许贤反手一掌捂住。掌力裹挟着精纯的灵力，狠狠拍在他的丹田。张涛的眼睛瞬间瞪圆，喉咙里发出“嗬嗬”的声响，全身灵力如潮水般溃散。
许贤没有丝毫停顿，抽出玄星匕，反手刺入他的咽喉。动作行云流水，快得让人反应不及。
直到张涛的身体软倒在地，林平的长剑才堪堪刺到。许贤侧身避开剑锋，左手猛地探出，食指中指并拢，精准地敲在林平握剑的脉门处。
“麻！”林平只觉一股阴柔的力道涌入经脉，整条手臂瞬间麻木，长剑再也握不住，脱手飞出。他心中大骇——这手法，绝不是普通外门弟子能掌握的！
恐惧刚爬上心头，便被更剧烈的疼痛取代。许贤欺身而上，手肘如铁杵般撞在他的胸口，胸骨断裂的脆响在雾中格外清晰。林平像个破麻袋般倒飞出去，撞在树干上，滑落在地时，已是出气多入气少。
前后不过三息，两个练气八层的修士便已殒命。
吴山看得目瞪口呆，脸上的得意僵成了惊恐。他从未想过，这个被他们视作蝼蚁的外门弟子，出手竟如此狠辣利落，那精准的时机把握，那举重若轻的力道控制，分明是身经百战的老手！
“你……你不是外门弟子！你是谁？！”吴山连滚带爬地后退，手忙脚乱地摸向腰间的信号符——他要通知青雷！
许贤怎会给他机会？身形一闪，已拦在他面前，玄星匕的尖端离他的咽喉不过寸许，冰冷的锋芒刺得他皮肤发麻。
“我是谁不重要。”许贤的声音很轻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，“重要的是，你不该追踪我。”
吴山的牙齿打着颤，裤脚不知何时已湿了一片。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真切，他甚至能闻到许贤身上淡淡的血腥味，混杂着药草的清苦，那是一种让他灵魂都发冷的气息。
“饶……饶命……”他语无伦次地求饶，“我是青风长老的人……你杀了我，他不会放过你的……”
“青风长老？”许贤的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嘲讽，“你以为，我杀你们，是为了什么？”
吴山一愣，还没反应过来，便觉咽喉一凉。玄星匕已贯穿了他的脖颈，温热的血喷溅在许贤的脸上，带着浓烈的腥气。
许贤面无表情地抽出匕首，任由吴山的尸体倒在地上。他抬手抹了把脸上的血，指尖触到皮肤时，微微一顿。
没有杀人的慌乱，也没有复仇的快意，只有一种奇异的平静，像暴风雨过后的湖面。他看着自己沾满血污的手，那双手曾侍弄灵草，曾握笔写字，如今却成了收割性命的利器。
“这就是你想要的路吗？”他在心里问自己，又像是在问林霞。
回答他的，只有密林深处传来的风声，呜咽着，像是在哭泣，又像是在叹息。
雾气渐渐散了些，阳光穿透枝叶，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点，照亮了空气中漂浮的血珠。许贤深吸一口气，压下心头那丝转瞬即逝的恍惚，开始处理现场。
他将三具尸体拖到一处隐蔽的山坳，用巨石压住，又在周围布置了一个简单的迷踪阵——这是秦老教他的，能干扰神识探查，拖延被发现的时间。做完这一切，他取出刘老炼制的“净息丹”服下，体内的灵力瞬间收敛，连带着身上的血腥味都淡了许多。
刚要离开，却听到远处传来青雷暴怒的呼喊：“吴山！张涛！林平！你们死哪去了？！”
许贤眼神一凝，迅速隐入密林深处。他能想象出青雷此刻的表情——那个嚣张跋扈的公子哥，何时受过这等折辱？
“青雷……接下来，该轮到你了，暂时我是不会杀你的我要让你在这秘境受尽折磨在死去。”许贤握紧玄星匕，刃口的寒光在林间一闪而逝。
密林恢复了表面的平静，只有偶尔掠过的飞鸟，惊起几片落叶，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刚刚发生的杀戮。许贤的身影在林间穿梭，速度极快，却又悄无声息，像一头蛰伏的猎豹，等待着下一次出击的时机。
复仇的路，一旦踏上，便再无回头的可能。他只能一步步走下去，用敌人的血，来祭奠逝去的亡魂，来铺就自己的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