变异体负伤逃窜,带起的烟尘尚未完全落定,围墙上的欢呼声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,戛然而止。
所有人的目光,都聚焦在刚刚从战场中央缓缓站起身的林默身上。
少年依旧站得笔直,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战斗只是寻常的散步归来。然而,他左侧手臂的衣袖,自手肘往下,被撕开了一道长长的裂口。布料下,古铜色的皮肤上,四道深可见骨的抓痕狰狞地向外翻卷着,暗红色的血液正汩汩涌出,顺着他垂落的手指,一滴一滴砸落在干涸的土地上,晕开一小片深色。
他受伤了!
那个在他们眼中如同不败战神般的少年,竟然受伤了!
一股冰冷的恐惧,瞬间攫住了苏冉的心脏,让她几乎无法呼吸。比看到变异体更甚的恐慌如同潮水般淹没了他。受伤……在末世,尤其是被这种来历不明、形态诡异的变异体所伤,最大的恐惧并非来自疼痛,而是——感染!
“小默!” 苏冉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,她几乎是踉跄着从了望点冲下围墙,朝着林默奔去。什么冷静,什么领袖风范,在这一刻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。她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:他不能有事!
防卫队员们自动让开一条通道,看着苏冉苍白的脸色,每个人心头都蒙上了一层阴影。连默哥都受伤了,那怪物……
林默看着疾奔而来的苏冉,似乎想抬手示意自己无事,但手臂的移动牵动了伤口,让他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眉。
“别动!” 苏冉冲到他身边,第一时间不是去看那触目惊心的伤口,而是猛地抬起头,紧紧盯着他的眼睛。他的瞳孔依旧是纯粹的黑色,没有出现丧尸化初期常见的浑浊或血丝。呼吸虽然因为刚才的战斗略显急促,但节奏平稳,没有紊乱的迹象。
暂时……没有立即变异的征兆。
苏冉稍微松了口气,但心依旧悬在嗓子眼。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声音却还是带着微哑:“快!回去!立刻清理伤口!”
她拉着林默未受伤的右手,几乎是半拖半拽地将他往他们居住的主屋带去。那里有他们储存的最干净的净水和一些基础的医疗用品。
张叔迅速接手了现场的指挥,安排人加强警戒,安抚受惊的灰石镇幸存者,并派人远远地去探查那变异体逃离的方向和血迹,确保它不会去而复返。
主屋内,苏冉小心翼翼地剪开林默手臂上破损的衣袖,用干净的布巾蘸着珍贵的净化水,一点点擦拭着伤口周围的血污。她的动作轻柔得近乎虔诚,生怕弄疼他,更怕……引发什么不可预知的后果。
伤口极深,甚至能看到森白的骨头边缘。苏冉的心一阵阵发紧。普通丧尸的抓伤,感染率都极高,更何况是那种明显进化过的变异体?
“疼吗?”她轻声问,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哽咽。
林默低头看着她专注而担忧的侧脸,摇了摇头。疼痛对他而言,是可以忍受的范畴。他更在意的是苏冉此刻的情绪。“苏姐姐,别怕。”他反而开口安慰,语气平淡,却奇异地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。
苏冉吸了吸鼻子,没有回答,只是更加专注地清理着。她用净化水反复冲洗伤口,直到看不到任何污迹,然后拿出他们仅有的消毒药水和干净的布条,准备进行包扎。
然而,就在她拿起布条,准备覆盖上去的那一刻,她的动作猛地顿住了,眼睛难以置信地瞪大了。
只见那道原本皮肉翻卷、深可见骨的可怕伤口,此刻……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收缩、愈合!
是的,愈合!
翻开的皮肉边缘仿佛拥有了生命般,缓缓地向中心靠拢,新的肉芽组织正在疯狂地生长、弥合。血流早已止住,伤口表面的颜色也从骇人的暗红逐渐转向健康的粉红。照这个速度,恐怕用不了一两个小时,这道足以让普通人残废甚至丧命的创伤,就会只剩下几道浅浅的粉色疤痕!
这……这根本不是正常人该有的恢复速度!
苏冉拿着布条的手僵在半空,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。她猛地抬起头,再次看向林默的眼睛。
林默也低头看着自己正在飞速愈合的手臂,脸上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,仿佛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。他甚至活动了一下手指,确认着恢复情况。
“你……”苏冉张了张嘴,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。巨大的震惊甚至暂时压过了之前的恐惧。她一直知道林默体质特殊,力量、速度、感知都远超常人,但她从未想过,他的自愈能力竟然也如此……非人!
这真的是人类吗?
这个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她的脑海,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。联想到张叔之前提及的“灯塔实验室”,联想到他那不符合年龄的冷漠和战斗本能……一个模糊而可怕的猜想,逐渐浮上心头。
林默似乎察觉到了苏冉一瞬间的僵硬和更加复杂的目光。他抬起已经愈合了大半的手臂,伸到苏冉面前,像是在展示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,语气平静无波:
“苏姐姐,看,好了。”
他的眼神依旧清澈,带着全然的信任,甚至还有一丝……因为解决了“麻烦”而让苏冉不必再担忧的细微放松。
苏冉看着他那双映着自己惊疑不定面容的眼睛,又看了看那条几乎恢复如初的手臂,心中五味杂陈。庆幸、后怕、震惊、疑虑……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,几乎让她窒息。
她缓缓伸出手,不是去碰触他的伤口,而是轻轻握住了他那只完好的、带着温热体温的手。仿佛要通过这真实的触感,来确认眼前这个少年的存在。
他救了她,救了整个农场。他拥有着可怕的力量和匪夷所思的恢复力。但他的眼神告诉她,他依然是那个会因为她一句话而去背诵《行为规范》、会默默守护在她身边的林默。
巨大的秘密如同阴影笼罩下来,但苏冉握着他的手,却渐渐用力。
无论他是什么,在她心里,他首先是她养大的孩子,是她必须守护的人。
只是,关于“灯塔”,关于他的过去和这具身体的秘密,她必须尽快弄清楚。否则,下一次,可能就不只是一道会快速愈合的伤口那么简单了。
屋外,隐约传来灰石镇幸存者惊魂未定的哭诉和张叔沉稳的安排声。
屋内,苏冉紧握着林默的手,心中的波澜,远比刚刚结束的战斗,更加汹涌澎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