靠着酸涩的野果、偶尔捕捉到的昆虫、以及近乎枯竭的意志力,张伟在连绵的群山中又挣扎了不知多少天。时间失去了意义,白天和黑夜只是光明与黑暗的交替。他的鞋子早已磨穿,只能用树皮和藤蔓勉强捆住脚底。衣服破烂不堪,身上布满了刮伤和蚊虫叮咬的痕迹。他瘦得脱了形,眼窝深陷,只有那双眼睛,因为求生欲的支撑,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光。
他不再去想方向是否正确,只是本能地朝着地势相对较低、植被似乎更茂盛(意味着可能有水源)的地方前进。他学会了像野兽一样,靠观察苔藓的朝向、星斗的位置(在晴朗的夜晚)来勉强辨别方向。他不敢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,生怕耗尽最后一点力气,也怕被未知的危险盯上。
一天傍晚,他耗尽最后一点气力,爬上了一座看起来特别高的山脊。他原本只是想找个背风的地方过夜,顺便看看山脊另一边有没有水源。
当他气喘吁吁地拨开挡在眼前的最后一丛灌木,艰难地站上山脊时,他习惯性地向下望去——
下一秒,他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,僵在了原地,呼吸骤然停止!
山脊之下,不再是无穷无尽、令人绝望的绿色山峦。
远处,在那片逐渐开阔的、被夕阳染成金黄色的平原尽头,地平线上,隐约浮现出一片低矮的、连绵的黑色轮廓!
那不是山!那是……建筑的轮廓!
更远处,似乎还有一道细细的、反着光的带子——是河流!一条比黑土洼村旁那条小溪宽阔无数倍的大河!
城镇!是人类的城镇!
巨大的、难以置信的冲击感,如同海啸般瞬间淹没了张伟!极度的疲惫、饥饿、伤痛在这一刻仿佛被完全抽空,他双腿一软,“噗通”一声跪倒在地,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,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!
他没有嚎啕大哭,只是张大了嘴巴,喉咙里发出嗬嗬的、如同窒息般的抽气声,滚烫的泪水混合着脸上的污垢,肆意流淌。他死死地盯着远方那片模糊的黑色轮廓,仿佛要将它刻进灵魂深处。
内心独白(崩溃与狂喜):
出来了……我……我走出来了?!那是……人住的地方?不是幻觉?不是海市蜃楼?!
他害怕这是饥饿和疲惫产生的幻觉,害怕一眨眼那片景象就会消失。他用力揉搓着眼睛,甚至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——清晰的痛感传来!
是真的!不是梦!
希望,如同久旱甘霖,疯狂地注入他干涸的心田。他瘫坐在山脊上,望着远方的城镇,又哭又笑,像个疯子一样。多少个日夜的恐惧、绝望、挣扎,在这一刻似乎都有了意义。他穿越了死亡之地,他活下来了!
激动过后,是极度的虚脱。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,差点晕过去。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城镇还在很远的地方,望山跑死马。他必须在天黑前下山,找到相对安全的地方度过最后一夜,然后明天一早,全力向那个方向前进!
他最后贪婪地望了一眼那片象征生机的轮廓,将它牢牢印在脑海里。然后,他挣扎着爬起来,开始寻找下山的路。脚步依旧虚浮,但每一步,都踏在了希望之上。
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,投射在身后那片他刚刚穿越的、如同巨兽脊背般的苍茫群山之上。他回头看了一眼,心中百感交集。那里面埋葬了黑土洼村,埋葬了他短暂的、如同地狱般的奴隶生涯,也见证了他从绝望到新生的挣扎。
他转过身,不再回头,一步一步,坚定地朝着山下,朝着那片微光走去。前方的路依然未知,城镇里是福是祸也未可知,但至少,他走出了绝境,看到了人烟。对于一个在死亡边缘挣扎了太久的人来说,这就足够了。
活下去,有了新的可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