秘谷因吴杞郎中的加入而焕发出一线生机,但张伟心头那根关于山贼的刺,却越扎越深。老郎中的获救,意味着与那伙山贼的矛盾已无法调和。山贼绝非善类,损失了一个“俘虏”和可能存在的“财路”,绝不会轻易罢休。他们盘踞山林,熟悉地形,一旦大举搜山,秘谷暴露的风险将急剧增加。
被动防御,终非长久之计。张伟深知,必须主动出击,化解这个迫在眉睫的威胁。一个大胆而危险的计划,在他脑海中逐渐清晰——驱虎吞狼。
“借官兵之手,剿灭山贼?”当张伟在核心成员会议上提出这个想法时,连最胆大的黑牛都倒吸了一口凉气。王老汉更是连连摇头:“使不得!使不得!官兵比山贼还狠!引他们来,岂不是引火烧身?万一被他们发现咱们的谷地……”
徐元直却陷入了沉思。他熟读史书,对权谋算计并非一无所知。他沉吟道:“张小弟此计,虽险,却非无可行之处。关键在于……如何能让官兵确信山贼的存在和威胁,并愿意出兵清剿,同时又确保战火不会波及我等,尤其是秘谷。”
张伟点点头,徐元直说到了关键点上。“所以,我们需要一个‘饵’,一个让官兵不得不咬钩,并且咬钩后,视线会被牢牢吸引住的‘饵’。”
他的目光投向窝棚一角,那里堆放着一些从山贼丢弃的营地中偷偷搜集到的“证物”——几把制式的环首刀(显然是劫掠所得)、一面残破的、绣着模糊“吕”字(可能是从徐州溃兵那里抢来的)的旗帜,还有吴杞郎中证言中提到的、山贼头目炫耀时透露的关于他们劫掠过往商旅、甚至袭击过小股官兵运粮队的“战绩”。
“我们要让官府相信,这伙山贼,并非寻常流寇,而是有一定规模、装备精良、甚至可能与吕布残部有牵连的‘悍匪’。”张伟冷静地分析,“他们对官道和屯田区的安全构成了实质性威胁。剿灭他们,是军功,也能肃清地方。”
“那……谁去当这个‘献饵’的人?”王老汉忧心忡忡,“太危险了!”
“我去。”张伟语气平淡,却不容置疑,“我对山林最熟,知道如何避开山贼的耳目,也知道如何与官府打交道。徐先生,你需要帮我准备一份‘陈情书’,不用太文绉绉,但要写清楚‘发现悍匪’的经过、其可能存在的背景、以及大致的活动范围。重点是,要强调其对‘漕运’和‘屯田’的威胁。”
徐元直郑重点头:“我明白,要投其所好,触动官府的痛点。”
计划在极度保密中制定。张伟仔细规划了路线,选择了距离泗水屯较远、但驻有郡兵的一个关卡作为“报信”地点,以最大限度减少对屯田营的直接关注。他让吴杞郎中详细描述了山贼巢穴周边的大致环境(根据被掳时的记忆和山贼的闲聊),并精心选择了那些最具说服力的“证物”。
几天后一个清晨,张伟换上了一身相对整齐些的(从死去屯民那里得来的)衣衫,将“陈情书”和部分“证物”仔细包好,藏在内衣里,告别众人,独自一人消失在密林之中。
此行凶险异常。他不仅要穿越可能有山贼活动的区域,还要面对诡谲难测的官府。一旦身份暴露,或者官府不信,甚至反过来追究他“知情不报”或“与贼有染”,都是灭顶之灾。
张伟如同孤狼,在山林间潜行,精神高度紧张。他避开所有可能的路径,依靠星辰和地形辨认方向,饿了啃一口干粮,渴了喝一口山泉。经过两天一夜的跋涉,他终于有惊无险地抵达了目标关卡。
关卡守备森严。张伟没有贸然上前,而是躲在远处观察了很久,摸清了守军换岗和盘查的规律后,才选择在一个午后,守军略显松懈时,低着头,走向关卡。
“站住!干什么的?”守门兵卒厉声喝道。
张伟做出惶恐状,躬身道:“军爷!小的是前面李家村的樵夫!有……有要紧事禀报军爷!”
“什么事?”兵卒不耐烦地问。
“小的……小的前几日进山砍柴,在西北边的老林子里,发现……发现了一伙强人!”张伟刻意夸大着恐惧,将准备好的说辞和盘托出——如何偶然听到贼人议论劫掠商旅、如何看到他们持有制式兵器、如何疑似有吕布残部的旗号……
起初兵卒不以为意,但当张伟“战战兢兢”地掏出那面残破的“吕”字旗和一把环首刀时,兵卒的脸色顿时变了!他不敢怠慢,立刻将张伟带进了关卡,禀报了值守的队率。
队率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兵,仔细检查了证物,又反复盘问了张伟许多细节。张伟对答如流,言辞恳切,将山贼的威胁描绘得淋漓尽致,尤其强调了他们对通往郡城官道的潜在危害。
队率沉吟良久。剿匪是军功,但也要评估风险。这伙山贼听起来不像乌合之众,万一剿匪不利,自己也要吃挂落。但他更清楚,如果知情不报,日后真出了大事,责任更大。
最终,队率决定将此事上报郡府。他让张伟留下姓名村庄(张伟用了假信息),并严令他不得将此事外传,然后便让他离开了。
张伟心中暗喜,知道计划成功了一半。他不敢停留,立刻按原路返回,一路上更加小心,确保没有尾巴跟踪。
数日后,郡府果然派来了一队约百人的郡兵,由一名司马率领,根据张伟提供的模糊信息,进入了西北山林清剿。官兵的行动远比山贼更加专业和高效,他们拉网式搜索,很快便发现了山贼活动的确切痕迹。
一场遭遇战在所难免。山贼虽然凶悍,但在装备精良、训练有素的郡兵面前,终究是乌合之众。经过一番不算太激烈的战斗,山贼大部被歼,头目被斩首,巢穴被捣毁。郡兵方面仅有数人轻伤,可谓大获全胜。
捷报传回,郡守大喜,对上报的队率和司马予以嘉奖。至于那个“报信的樵夫”,早已无人深究。
当张伟通过秘密渠道确认山贼已被剿灭的消息时,秘谷中一片欢腾!压在心头的最大威胁,终于解除!
“张头儿!你真是神了!”黑牛兴奋地捶了张伟一拳。
王老汉老泪纵横,连连念叨:“老天爷开眼……老天爷开眼啊!”
徐元直看着张伟,眼中充满了敬佩和复杂。他再次意识到,这个比自己年轻的伙伴,其胆识和谋略,远超常人。
吴杞郎中更是感激涕零,山贼覆灭,意味着他彻底安全了。
驱虎吞狼之计,大获成功。
最大的受益者,自然是张伟他们。山贼这个心腹大患被清除,秘谷的安全性得到了根本性的提升。通往秘谷的道路变得更加安全,他们可以更放心地往来于屯田营和秘谷之间,物资转运和人员轮换也更加便利。
秘谷,这个乱世中的孤岛,经过这次借力打力的巧妙运作,终于真正成为了一个相对稳定、安全的退路和基地。他们可以在这里安心垦殖、囤积物资、休养生息,甚至……谋划更远的未来。
张伟站在谷地中央,望着四周苍翠的群山,心中涌起一股难得的踏实感。这是他来到这个乱世后,第一次真正凭借自己的智慧和勇气,为自己和同伴们开辟出一片可以立足的天地。
前路依然漫长,乱世依旧凶险。 但手中握有这样一个基地,他便有了更多的筹码和选择。下一个目标,或许该是如何利用这个基地,改善屯田营更多人的处境,甚至……在未来的某一天,拥有真正掌握自己命运的力量。
星星之火,已在深山中点燃。 虽微弱,却顽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