钟擎走到那匹黑马跟前,低头一看,先注意到的是它的狼狈模样。
身上的肉少得能隐约看见肋骨的轮廓,每走一步都显得有些虚浮,
显然是跟着马贼没少吃苦,连顿饱料都没捞着。
一身黑毛纠结成团,沾着不少枯草和泥块,失去了本该有的光泽,
远远看着灰蒙蒙的,只有凑近了才能看出底色是纯黑,
还有点洗不掉的土腥味,活脱脱一匹被遗弃在草原上的小野马。
可钟擎半点没在乎这马的脏污,反而蹲下身,手指轻轻拂过马颈处的乱毛。
他的目光从马腿扫到马背,越看越觉得不一般。
这匹幼马看着瘦弱,骨架却透着股蛮劲儿,
肩高比旁边同龄的蒙古幼马高出大半个脑袋,估摸着能有五尺出头,
按这长势,将来长开了怕是要远超常规战马。
胸腔看着也比别的幼马宽,手指按在肋骨处,
能感觉到肋间距比普通马密些,摸上去硬实得很,不像是没长开的嫩骨头。
再看蹄子,虽沾着泥,却能看见蹄壁上有淡淡的螺旋纹路,
比普通幼马蹄子厚不少,踩在地上四平八稳的,没半点打滑的迹象。
最让他在意的是毛色,尽管脏得厉害,却没一根杂色毛,
凑到阳光下仔细看,还能从乱毛缝隙里瞥见一点暗青色的光泽,
不像普通黑马那么暗沉,倒像是蒙了层薄墨的玉,透着股特别的质感。
他又绕到马的左肩,拨开纠结的毛团,发现那里有一小块浅浅的毛旋,
几颗细毛凑在一起,隐约像星星的形状,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。
这模样让钟擎忽然想起多年前的事。
那时候他还在野战部队,跟着队伍在草原上拉练,
偶然遇到个姓方的玩主,那人专门收集世界各地的名马,在草原深处建了个马场。
当时玩主拉着他去看马,指着几匹高大的马介绍:
“这是阿拉伯纯血马,跑长途最稳。
那匹白的是安达卢西亚马,姿态漂亮,适合马术。
还有那匹棕的,是汉诺威马,力气大,能驮重东西。”
当时他还觉得那些马离自己很远,没成想现在在明末的草原上,
竟从一匹狼狈的幼马身上,看到了熟悉的影子。
钟擎的手指顿在马颈上,眼睛突然亮了。
这骨架、这毛色、这蹄子的纹路,还有那独特的毛旋,跟当年玩主提过的一种马太像了!
他噌地站起身,不由自主的喊了出来:
“弗里斯兰战马!这竟然是纯黑弗里斯兰战马的幼驹!”
芒嘎手里刚扯下的草叶“啪嗒”掉在地上,陈破虏蹲在地上的动作也顿住,
抬头时还沾了点草屑,马黑虎摸向马鬃的手悬在半空。
三人都愣愣地看着钟擎,眼里满是好奇。
芒嘎先开了口,声音里带着疑惑:
“大当家的,您认识这马?这‘弗里斯兰战马’是啥来头?
俺们在草原上活了这么久,从来没听过这名儿。”
钟擎没立刻回答,反而又蹲下身,手心轻轻蹭过马颈处的乱毛,
指尖能感觉到马皮下面紧实的肌肉,眼里的惊喜藏都藏不住。
他一边摸着马,一边滔滔不绝地开口:
“这马的来历可不一般!
它父系是波斯天马的后裔,是当年帖木儿帝国留下的种马血脉,
母系更厉害,是阿尔泰山的蒙古野马王血统。
你俩想想,西亚战马的高大体型,加上草原马的耐力,
这混血优势可不是盖的,将来长开了,
既能冲阵又能长途奔袭,比咱们现在的蒙古马强太多!”
芒嘎听得眼睛都直了,伸手比了比幼马的肩高,嘴里念叨:
“按这长势,成年后得有多高大?”
“至少得有六尺往上!”
钟擎接过话,重重的点头确定道,
“成年后肩高能到178公分,胸围能有两米一,比咱们现在的战马大出近两成!
而且它肋骨比普通马多一对,肋间距还密,胸腔能撑得更大,
跑起来供氧足,耐力根本不是普通马能比的。”
陈破虏凑过来,指着马的蹄子:
“大当家的,您之前说蹄子有讲究,是不是跟这马的能耐有关?”
“当然!”钟擎笑着点头,掰过马的前蹄,
“你看这蹄子上的螺旋角质层,比阿拉伯马还密,将来踏雪踩冰都不滑。
再看毛色,现在脏,等洗干净了,日光下能泛出墨玉似的青光。
这是基因突变导致的,全身上下没一根杂色毛,看着就像玄铁铸的!”
马黑虎听不懂什么“螺旋角质层”、“基因突变”,但他终于明白了这马绝对来历不凡,他指着马的左肩:
“大当家的,您刚才扒拉这处毛干啥?是不是有啥特别的?”
钟擎立刻拨开那处乱毛,露出那片星星状的毛旋:
“你们看这毛旋,像不像北斗七星?
这是纯黑弗里斯兰战马独有的标识,我当年见听人提过,就是靠这个认品种的!
而且这马还有本事,夜里能看清三百步外的东西,蹄腕能感知五十里外的骑兵动静,
草原上的蚊虫还不敢靠近它,简直是为咱们草原作战量身定做的!”
“还有更稀罕的!”钟擎越说越兴奋,
“永乐年间陈诚出使西域,在《西域行程记》里写过,
撒马尔罕曾给明朝送过‘龙驹’,这马的基因说不定就是那时候传下来的!
据野史还有记载,叫它‘黑煞神驹’,能日驰千里,后来在它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。
还有野史提过,现在的蒙古马群里,也只有万分之三的马带点这马的基因,只是没这么纯!”
三人听得连连咋舌。
芒嘎激动得像个四十岁的孩子:“难怪看着就不一样,原来是长生天赐的好马!”
马黑虎摸着马的肋骨,感叹道:“要是能把它养壮,那得多威风啊!”
陈破虏则盯着那处毛旋,小声嘀咕:“之前我就觉得这马特别,没成想这么金贵!”
钟擎站起身,轻轻拍着黑马的后背,掌心能感觉到马的肌肉在轻轻颤动,
一张老脸都快笑成了一朵绽放的菊花:
“咱们这真是捡到宝了!好好养着,等它长开了,就是咱们辉腾军的第一匹宝马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