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日时间,在绝对的静心与期待中倏忽而过。
当清晨的第一缕曦光穿透云层,洒落在天南城最高的那座山峰——“问道崖”上时,秦枫已然持着那枚暗金色的悟道令,与玄诚子长老一同,来到了这座被无数修士视为圣地的山崖之下。
问道崖并非想象中那般陡峭险峻,反而更像是一座被削平了峰顶的巨山,形成一个无比开阔的平台。
平台之上,云雾缭绕,灵气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的灵液,呼吸之间,都觉得浑身毛孔舒张,通体舒泰。
崖壁之上,布满了无数天然形成的、或是前人留下的玄奥刻痕与符文,隐隐与天地大道相合,散发出苍茫古老的气息。
此刻,平台上已然聚集了数人。
叶孤影抱剑独立于一角,周身气息愈发冰冷内敛,仿佛与手中的剑融为一体。
万兽公子依旧带着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,逗弄着肩头一只新出现的、通体赤红的小雀。
炎霸双手抱胸,眼神睥睨,周身隐隐有炽热气息流转。
苦禅盘坐在地,如同金铸的佛像,宝相庄严。
花解语、幽无命、星算仙子等人也各自静立,气息沉凝。
前十名,除了陨落或重伤无法前来的,几乎尽数在此。
秦枫的到来,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。
这些南荒洲最顶尖的天才,看向他的眼神各不相同,有审视,有忌惮,有好奇,也有如炎霸那般毫不掩饰的轻蔑。
但无论如何,再无人敢将他视为可以随意忽视的存在。
第五名的战绩,以及他之前展现出的诡异手段与强悍意志,已然赢得了这些天骄们最基本的正视。
秦枫面色平静,对诸般目光恍若未觉,寻了一处靠近边缘的空地,盘膝坐下,闭目养神,将自身状态调整至最佳。
辰时将至,平台上的云雾忽然如同受到无形之手的拨动,缓缓向两侧分开,露出一条通往崖顶深处的云雾通道。
一股难以形容的、仿佛与整个天地融为一体的浩瀚气息,从通道深处弥漫开来。
这股气息并不霸道,也不凌厉,却带着一种润物无声的磅礴与深邃,仿佛是整个天地的意志降临。
在场的所有天才,包括最为桀骜的炎霸,在这股气息面前,都不由自主地收敛了自身的锋芒,变得肃穆而恭敬。
“持令者,入内。”
一个平和、温润,仿佛直接在众人心间响起的声音传来,不带丝毫烟火气,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十人不敢怠慢,纷纷起身,整理衣袍,手持悟道令,依次步入那云雾通道之中。
通道并不长,几步之后,眼前豁然开朗。
这是一处简朴到极致的石台。
石台中央,一块天然形成的青石上,一位身着朴素灰色道袍的老者,正背对着众人,盘膝而坐。
他身形瘦削,头发胡须皆白,但背影却给人一种顶天立地、支撑苍穹的伟岸之感。
他仿佛就是这片天地的中心,周身道韵流转,与整个问道崖,乃至与更广阔的天地自然,完美地融为一体。
正是星辰阁太上长老,云渺真人。
石台下方,摆放着十个简陋的蒲团。
十人屏息静气,悄无声息地各自寻了一个蒲团坐下,不敢发出丝毫声响,生怕惊扰了这位传说中的大能。
秦枫坐在蒲团上,只觉得心神前所未有的宁静。
周围浓郁到极致的灵气与道韵,让他仿佛回到了母胎之中,温暖而安然。
他抬头望向那道背影,只觉得对方仿佛化作了天地规则的具现,每一缕气息,都蕴含着无穷的奥秘。
云渺真人并未转身,甚至没有任何动作。
在他坐下之后,那平和温润的声音,便再次直接在众人的心湖之中荡漾开来,如同春风化雨,润物无声。
“道,可道,非常道。名,可名,非常名……”
他没有讲述任何具体的功法、法术,也没有阐释某一条大道法则。
他的声音,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,直接叩击在每个人的道心之上,引动着他们体内灵力、神识最本源的共鸣。
他讲述的是“无”,是天地未开之时的混沌;他讲述的是“有”,是万物生发之后的规则。
他讲述阴阳的流转,五行的生克,时空的变幻,生灭的轮回……
他的言语,时而如同高山流水,清澈明晰,将复杂的道理剖析得简单易懂;时而如同云遮雾绕,朦胧深邃,引人无限遐思,需要用心去体悟那字面背后的真意。
秦枫听得如痴如醉。
云渺真人所讲的许多道理,看似基础,甚至有些是他在炼气期便已熟知的常识。
但在此刻,由这位大能口中道出,结合他自身连番大战、尤其是冲击法域、融合神识与剑意的经历,却仿佛被赋予了全新的生命!
许多曾经困扰他的修炼疑难,此刻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冰雪,悄然消融。
他明白了,为何自己的“意剑”能够撼动林云的剑心,那不仅仅是神识的强大,更是一种对“神”与“意”本质的初步触碰,是自身意志与天地间某种锋锐规则的共鸣。
他理解了,为何白色残片能够干扰冷月仙子的法域,那是因为残片蕴含的力量,触及了比冰系法则更为本源的“空间”规则,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丝,也足以在低层次的法则运用中造成扰动。
他对《庚金诀》的领悟,不再局限于其锋锐与杀伐的特性,更看到了其中蕴含的“肃杀”、“收敛”、“革故鼎新”的天地至理。
庚金并非只有破坏,亦有锻造、淬炼之功。
他对《九玄炼神诀》的认知也大大加深,明白了神识不仅仅是感知与操控能量的工具,更是沟通天地、体悟大道的桥梁,是“我”与“道”连接的纽带。
他的心神,跟随着云渺真人的讲述,仿佛徜徉在一条无边无际、由无数大道规则构成的璀璨长河之中。
他看到了灵力的本质是能量的不同形态与频率,看到了法术是规则引动的外在表现,看到了剑意是自身意志与天地规则的初步融合……
他的道基,在那浩瀚道音的洗礼下,原本因为快速提升和连番恶战而产生的一些细微瑕疵与浮躁,被悄然抚平、夯实,变得如同经过千锤百炼的精金,更加坚固、更加通透。
丹田内的庚金灵力,自行按照更加玄奥的轨迹缓缓运转,变得更加凝练精纯。
识海之中,那由《九玄炼神诀》锤炼出的神识之力,也仿佛被洗涤过一般,变得更加晶莹剔透,与天地间的联系愈发紧密。
他甚至能感觉到,自己左臂那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势,在那无处不在的温和道韵滋养下,恢复速度也加快了许多。
这是一种全方位的提升与升华!
并非修为的暴涨,而是对“道”的理解,对自身力量的认知,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!
这远比单纯的灵力增长,要珍贵无数倍!
不知过了多久,仿佛只是一瞬,又仿佛是永恒。
云渺真人的讲道声,缓缓停歇。
石台之上,道韵依旧流转,但那直接叩击心神的浩瀚之音已然消失。
十位天才,依旧沉浸在各自的感悟之中,有人眉头紧锁,苦苦思索;有人面露微笑,若有所得;有人身上气息波动,似乎即将突破……
秦枫缓缓睁开双眼,眸中仿佛有金色的道纹一闪而逝,眼神变得更加深邃、更加明亮。
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洗涤了一遍,看待世界的眼光都已然不同。
他站起身,与其他陆续醒来的天才一样,对着云渺真人那依旧背对着他们的身影,深深一揖。
这一礼,发自内心,充满了感激与敬畏。
虽然没有得到任何具体的功法传承,但这次讲道,为他指明了前行的方向,夯实了未来的道基,其价值,无可估量!
云渺真人并未回应,仿佛已然与这片天地彻底融为一体。
十人再次一礼,而后悄无声息地退出了这处石台,沿着来时的云雾通道,回到了问道崖的平台之上。
外界,阳光正好。
秦枫抬头,望向那湛蓝如洗的天空,只觉得天地从未如此清晰,大道从未如此亲近。
他知道,经此一番听道,他的修行之路,已然掀开了全新的篇章。
而接下来,便是载誉归宗,迎接属于他的荣耀,以及……踏上更加波澜壮阔的征程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