赤箭部落送来的箭羽还堆在棚屋角落,林砚正和拓打磨新铸的第三把铁刀,刀刃在晨光下泛着冷硬的银光。老石蹲在一旁,用兽皮擦拭着刚做好的铁箭头,突然抬头看向部落入口,眉头猛地拧了起来:“那是谁?”
林砚顺着他的目光看去,只见山道尽头走来一群人,为首的是个身材高壮的石肤族人,比拓还要高出半个头,皮肤是更深的青黑色,肩上扛着一把磨得发亮的铜斧,斧刃上还沾着新鲜的兽血。他身后跟着四个族人,手里都提着猎物,步伐嚣张,径直朝着部落中心走来。
“是‘黑石’!”拓手里的磨刀石“啪”地掉在地上,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抵触,“他是老石叔的侄子,三年前跟着‘逃难的人’走了,怎么回来了?”
林砚心里一动。老石是部落里仅剩的长老,按石肤族的规矩,长老的亲属本应留在部落,黑石当年出走显然不简单。他注意到老石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,手里的铁箭头被捏得咯咯作响,显然和这个侄子关系并不好。
“哟,这不是我那守着破部落的叔父吗?”黑石走到空地上,把铜斧往地上一插,震得泥土四溅,“几年不见,部落还是这么寒酸,连口像样的肉都没有?”他扫了眼熔炉边的铁刀,嘴角勾起一抹嘲讽,“这是什么破烂?石斧都比它看着结实。”
“黑石!你还有脸回来!”老石猛地站起身,拐杖指着他的鼻子,“当年你偷了部落的‘先祖骨’,跟着外人跑了,现在回来干什么?”
林砚这才知道黑石出走的缘由。先祖骨是石肤族的圣物,据说是第一代族长的骨头化石,被族人视作传承的象征。偷圣物在部落里是死罪,难怪老石如此愤怒。
黑石却毫不在意,咧嘴一笑,露出两排整齐的黄牙:“什么偷?那破骨头在山洞里埋着也是浪费,我拿出去换了这把铜斧,不比当摆设强?”他拍了拍肩上的铜斧,眼神扫过围观的族人,“我听说骨牙部落要来打你们,特意回来‘救’你们。毕竟,我也是石肤族的人。”
这话一出,族人们立刻炸开了锅。年轻人们满脸愤怒,纷纷指着黑石骂他“厚脸皮”;几个年长的族人则面露犹豫——黑石手里有铜斧,身后还有四个帮手,要是他真能帮忙对抗骨牙部落,倒也是个助力。
林砚敏锐地察觉到黑石的意图。他不是来“救”部落的,是看到部落最近击退了骨牙部落,又和赤箭部落结盟,想回来抢权。尤其是看到熔炉和铁刀,眼里虽有嘲讽,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。
“我们不需要你的‘救’。”林砚上前一步,挡在老石身前,“部落有铁刀,有陷阱,还有赤箭部落当盟友,骨牙部落不敢来。”
黑石这才正眼看向林砚,上下打量了他一番,看到他不是石肤族的青黑色皮肤,眼里立刻露出鄙夷:“哪来的外人?也敢在石肤族的地盘说话?”他转头对着族人大喊,“你们疯了吗?让一个外人指挥部落?忘了以前被外人抢食物的事了?”
这话正好戳中了族人们的旧伤疤。几个年长的族人脸色变了,看向林砚的眼神里多了些犹豫。当年那个逃难者带来的伤害,至今还刻在他们心里。
拓立刻急了:“林砚不是坏人!他救了我,造了铁刀,还帮我们打跑了黑牙!”
“救你?造破刀?”黑石冷笑一声,突然举起铜斧,朝着旁边的石盾狠狠劈去。“嘭”的一声巨响,石盾瞬间被劈出一道裂缝。他指着裂缝大喊:“这就是你们的防御?我的铜斧一下就能劈碎!林砚造的铁刀,能挡住吗?”
族人们看着裂开的石盾,脸色更白了。黑石的铜斧确实锋利,比他们的石斧强太多,甚至比刚造好的铁刀看着更有威慑力。
老石气得浑身发抖,却说不出反驳的话——黑石的铜斧确实厉害,这是事实。
林砚却很平静,他走到被劈裂的石盾旁,蹲下身检查了一下裂缝,又看了看黑石的铜斧:“铜斧是厉害,但你的力气不够,劈下去的角度也不对。要是换成铁刀,这盾不会裂,你的铜斧反而会卷刃。”
“吹牛!”黑石立刻反驳,“有本事拿你的铁刀来试试!”
“试就试。”林砚拿起熔炉边刚磨好的铁刀,走到空地上,“你用铜斧劈我,我用铁刀挡,看看谁的武器厉害。”
族人们立刻后退,让出一片空地。老石想阻止,却被林砚用眼神拦住了——他必须赢,不仅要证明铁刀的威力,更要稳住族人的信任,不能让黑石的挑拨得逞。
黑石握着铜斧,眼里满是不屑。在他看来,这把不起眼的铁刀根本挡不住他的铜斧。他大喝一声,举起铜斧,朝着林砚的肩膀狠狠劈去,风声凌厉,显然用了全力。
林砚没有躲闪,握紧铁刀,对准铜斧的斧刃,在即将撞上的瞬间,突然将铁刀微微倾斜,同时手腕用力一拧。
“当”的一声巨响,火星四溅。族人们下意识地捂住耳朵,只见黑石踉跄着后退了三步,手里的铜斧差点脱手,斧刃上赫然出现了一道细小的缺口。而林砚手里的铁刀,除了刀刃上沾了点铜屑,完好无损。
“不可能!”黑石瞪大了眼睛,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他这把铜斧是用先祖骨换来的,在外面打了无数架,从来没被人砍出缺口。
“我说过,你的力气和角度都不对。”林砚放下铁刀,语气平静,“铁刀比铜斧硬,只要用对方法,就能挡住它。”
族人们瞬间爆发出欢呼。拓举着短刃大喊:“林砚厉害!铁刀厉害!”年轻人们纷纷围过来,看着铁刀上的铜屑,眼里满是崇拜。
老石也松了口气,看向林砚的眼神里充满了感激。
黑石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,他没想到自己会输得这么狼狈。但他不肯罢休,又对着族人大喊:“就算铁刀厉害,他也是个外人!石肤族的部落,凭什么让外人管?我是长老的侄子,按规矩,该由我来当族长!”
这话再次让族人沉默下来。石肤族确实有“长老亲属优先继位”的规矩,虽然黑石当年偷了圣物,但他毕竟是老石的侄子,身份摆在那里。
老石气得拐杖都快握不住了:“你不配!当年你偷圣物,背叛部落,早就不是石肤族的人了!”
“我现在回来了,就是石肤族的人!”黑石梗着脖子喊道,“而且我有铜斧,有帮手,能保护部落!他一个外人,能给部落带来什么?说不定哪天就卷着铁刀跑了!”
几个年长的族人开始窃窃私语,显然被黑石说动了。他们不怕黑石坏,就怕林砚这个“外人”靠不住——毕竟,外人始终是外人。
林砚看着族人们的犹豫,心里很清楚,光靠铁刀和胜仗还不够,他需要让族人真正相信,他不会离开,不会背叛。
“我不会走。”林砚走到人群中间,声音不大,却很坚定,“卡鲁族长临终前把部落托付给我,我答应过他,要带着大家活下去。”他指了指熔炉,指了指陷阱的方向,又指了指棚屋里的箭羽,“这些铁刀、陷阱、盟友,都是我和大家一起弄出来的,是属于石肤族的,不是我一个人的。我要是想走,早就走了,不会在这里造铁刀、打骨牙部落。”
他走到老石面前,接过老人手里的拐杖,又拿起那块刻着传承的石书——这是卡鲁下葬后,老石交给林砚保管的。林砚举起石书,对着族人们说:“这是石肤族的传承,卡鲁族长把它交给我,不是因为我厉害,是因为他相信我能守住它。现在,我把它交给老石叔,由他来管。部落的事,以后大家一起商量,我只负责教大家造武器、设陷阱,帮大家打敌人。”
族人们愣住了。他们没想到林砚会主动交出传承信物,还愿意把决策权交给老石。这一下,所有的犹豫都烟消云散了——一个愿意放弃权力、真心帮部落的人,怎么可能是坏人?
“林砚说得对!”拓第一个大喊,“我们听林砚的,也听老石叔的!黑石是叛徒,我们不承认他!”
“对!不承认!”年轻人们纷纷附和,举起手里的铁刀和石斧,对着黑石怒目而视。
老石接过石书,眼眶有些发红。他走到林砚身边,举起石书,对着族人们大喊:“林砚是石肤族的‘恩人’,是卡鲁族长认可的‘守护者’!从今天起,部落的事,林砚说的算!黑石背叛部落,偷了圣物,永远不许再进部落!”
族人们齐声应和:“不许进!”
黑石看着群情激愤的族人,又看了看林砚手里的铁刀,知道自己再闹下去也没用。他狠狠瞪了林砚一眼,咬牙切齿地说:“好!你们等着!我会让你们后悔的!”说完,带着四个帮手,灰溜溜地离开了部落。
看着黑石的背影消失在山道尽头,林砚松了口气。这场风波虽然平息了,但他知道,黑石不会善罢甘休。从他的穿着和铜斧来看,这几年他肯定投靠了某个大部落,说不定会带着外人来报复。
“林砚,委屈你了。”老石走到林砚身边,愧疚地说,“是我没教好侄子,给部落惹了麻烦。”
“不怪您。”林砚笑了笑,“至少这次,大家更信任彼此了。”
确实,经历了黑石的挑拨,族人们对林砚的信任反而更深了。娅主动送来刚烤好的兽肉,还给他缝了件新的兽皮甲;小石拿着自己捡的漂亮石头,偷偷放在他的棚屋里;年轻人们更是围着他,缠着要学铁刀的用法。
当天下午,赤箭部落的红羽派人送来消息,说黑石去了岩穴部落,和岩穴部落的族长“岩锤”聊了很久,看起来关系很密切。
“岩锤和黑牙是‘兄弟’,黑石肯定是去拉他们结盟了。”老石皱着眉头说,“岩穴部落有四十多人,还有十几把铜矛,比骨牙部落还厉害。”
林砚点了点头。黑石、岩穴部落、骨牙部落,这三方要是结盟,对石肤族和赤箭部落来说,绝对是巨大的威胁。
“我们得赶紧壮大实力。”林砚说道,“老石叔,您带些人去和赤箭部落商量,让他们派些会射箭的人来教我们,我们教他们造铁箭;拓,你带些人去西谷,多挖些铁矿石,我们要造更多的铁刀、铁矛;娅,你组织女族人,多做些兽皮甲和盾牌,做好战斗准备。”
族人们立刻行动起来。部落里再次充满了忙碌的身影,熔炉的火焰烧得更旺了,铁砧敲击的声响此起彼伏,和赤箭部落传来的弓箭训练声交织在一起,形成了一首充满力量的歌谣。
林砚站在山坡上,看着忙碌的族人,又看向黑石离去的方向。黑石的出现,像一盆冷水,让他清醒地认识到,部落的危机还远未结束。但他不再担心,因为他看到了族人的信任和团结——这份信任,比铁刀更坚硬,比陷阱更可靠。
他握紧手里的铁刀,眼神坚定。不管黑石带来多少敌人,不管未来有多少危险,他都会和族人一起,守住这个家,守住卡鲁的嘱托,守住活下去的希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