###第183章:林渊的突袭计划,直捣闯军粮道
小院石桌旁,林渊温热的掌心包裹着柳如是微凉的小手,那细腻的触感,与他刚刚握过的、冰冷沉重的绣春刀截然不同。一个代表着毁灭与杀伐,一个象征着智慧与生机。
他嘴角的笑意不加掩饰,那句“比我这绣春刀可要锋利多了”的夸赞,带着一种军中汉子特有的直白,却比任何华丽辞藻更能敲动人心。
柳如是的心,像是被那滚烫的茶水浇过,泛起一阵酥麻的暖意。她从未想过,自己困于风尘十数载的才学见识,有朝一日,竟能与决定数十万人生死、一个王朝命运的军国大事,产生如此紧密的联系。而将这一切变为现实的,正是眼前这个男人。
她没有再试图抽回手,只是任由他握着,长长的睫毛垂下,掩去了眸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波光。
一旁的陈圆圆,看着这一幕,眼中是纯粹的欣慰。她无声地为两人续上茶水,又悄悄地走到院门口,对外面的亲卫低声吩咐了几句,确保不会有任何人前来打扰。她知道,此刻这方小院中酝酿的,将是足以撼动京城战局的风暴。
林渊的欣赏与温情只持续了片刻。
他松开手,当指尖离开那片温润的肌肤时,他整个人的气质也随之骤变。那份短暂的柔情如潮水般退去,取而代之的,是如同出鞘之刀般的凌厉与专注。
“蝗虫的命脉,在于粮道。”
他站起身,走到院中那张临时铺开的巨大京畿舆图前,目光如鹰隼,死死地锁定了图上那片代表着闯军大营的区域。
“如是,你来看。”
柳如是也随之起身,来到他的身侧。一股淡淡的、混合着血腥与皂角的气息从他身上传来,非但不难闻,反而让她感到一种莫名的心安。
林渊的手指,在地图上缓缓划过,像一柄无形的手术刀,开始解剖这头名为“闯军”的巨兽。
“几十万大军围城,其营寨必然连绵数十里。李自成的主力与帅帐,集结于西直门、德胜门一线,这里是他们主攻的方向,防备也最为森严。”他的指尖在城西重重一点。
“但他们的粮草,绝不会放在这里。”他的手指顺着地图上的官道,向远离京城的方向移动,“大军辎重,转运不便,为求效率,粮草大营的选址,必然要满足几个条件。”
柳如是凝神倾听,她脑海中的“顶级谋略”光环与林渊的思路产生了共鸣,许多念头不点自通。她接口道:“其一,必须临近主要官道,方便从后方持续转运粮草。其二,地势需相对开阔平坦,便于安营扎寨,囤积海量物资。其三,也是最重要的一点,必须要有水源,以供数万押运兵马饮用。”
“没错。”林渊赞许地看了她一眼,“同时满足这三点的区域,并不多。”
他的手指在地图上圈出了三四个可能的地点,大多是位于京城西南或西北方向,距离城池三十到六十里不等的驿站或集镇。
“但具体是哪一个,我们不能靠猜。”林渊的眉头微微皱起,“白马义从是我手中最锋利的刀,也是唯一的刀。一旦出鞘,便需一击致命。若是扑空,打草惊蛇,李自成必然会加强粮道防备,我们再无机会。”
柳如是明白他的顾虑,轻声问道:“夫君派去的小六子,可靠吗?”
“他是我从死人堆里刨出来的。”林渊的回答简单而直接,其中蕴含的信任,却重如泰山,“我相信他,就像相信我自己的刀。”
话虽如此,等待的过程依旧是煎熬的。
城墙上的喊杀声,随着夜幕的降临,又一次断断续续地响了起来。闯军似乎是在进行试探性的夜间袭扰,规模不大,却像恼人的苍蝇,不断撩拨着守军本就脆弱的神经。
每一次战鼓声响起,都像是一记重锤,敲在小院中每个人的心上。
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。
林渊负手立于图前,一动不动,如同一尊雕塑。但他飞速运转的大脑,早已将突袭的每一个细节,在脑海中推演了不下百遍。
如何出城?京城九门皆被封锁,但他在城中经营日久,自然有不为人知的秘密通道。
如何行军?三千骑兵,目标太大。必须化整为零,分批潜出,在指定地点集结。夜间行军,所有马蹄皆需裹上厚布,所有兵刃皆不能发出半点声响。
如何作战?目标只有一个——烧光他们的粮草。不求杀敌,不恋战,一旦功成,立刻远遁。
如何撤退?绝不能原路返回,那等于自投罗网。必须向另一个方向突围,兜一个大圈子,在闯军的搜捕网形成之前,从另一个意想不到的方位,利用另一条密道回城。
整个计划,如同一部精密的机器,环环相扣,不容许出现一丝一毫的差错。任何一个环节的失误,都可能导致全军覆没。
这是他来到这个时代,最大的一次豪赌。赌注,是他手中最精锐的力量,是他好不容易才稳住的京城局势。
赢了,海阔天空,李自成大军不攻自破。
输了,万劫不复,他将被打回原形,只能眼睁睁看着国运图上的倒计时,走向终点。
“夫君。”
陈圆圆不知何时,为他披上了一件厚实的披风,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担忧,“夜深了,你已一日未曾合眼。”
林渊回过神,侧头看着她那张关切的、完美无瑕的脸。在末世的血与火中,她的存在,本身就是一种提醒,提醒着他为何而战。
他不是为了那个高坐在龙椅上、刚愎自用的崇祯,不是为了这个早已腐朽不堪的王朝。
他是为了她们,为了那些不该在乱世中凋零的红颜,为了那些在历史尘埃中发出无声哀嚎的无辜百姓。
“我没事。”他声音柔和了些许,“等小六子回来。”
就在这时,院门外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、如同狸猫落地的声响。
紧接着,一道黑影闪了进来,单膝跪地,带起一阵风尘。
是小六子。
他回来了。
此刻的小六子,形容狼狈到了极点。他身上那件夜行衣破了七八个口子,左臂上缠着粗劣的布条,隐隐有血迹渗出。他的脸上满是污泥和汗水,嘴唇干裂,唯独那双眼睛,亮得吓人,里面混合着疲惫、兴奋与后怕。
“大人!”他的声音沙哑得几乎不成调,“幸不辱命……查到了!”
林渊一个箭步上前,亲自将他扶起,沉声问道:“伤得重不重?”
小六子咧嘴一笑,露出一口白牙,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:“不碍事,皮外伤。为了甩掉东厂的几条尾巴,费了点劲。还是大人的事要紧。”
林渊心中一凛,王德化果然在盯着自己。但他没有多问,现在不是处理这些事的时候。
“说。”
“是!”小六子深吸一口气,强行压下喘息,语速极快地汇报道:“闯军的粮草大营,不在任何一处驿站,而在城西五十里外,一个叫‘巩华城’的地方!”
“巩华城?”林渊和柳如是几乎同时在地图上找到了这个位置。
那是一座早已废弃的前明皇室行宫,城池不大,但城墙坚固,且紧邻温榆河,取水方便,又扼守着从西北通往京城的官道。
“李自成倒是会选地方。”林渊冷哼一声。
小六子继续道:“那里囤积了闯军至少二十日的粮草,堆积如山。守军约有五千人,都是李自成的老本,装备精良。但……”
他顿了顿,似乎在组织语言。
“但什么?”
“但他们的防备,外紧内松。”小六子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,“属下带着弟兄们潜伏了两个时辰,发现他们的巡逻队,只在城墙和营外大路上来回,对于城后那片靠近河滩的区域,几乎是不设防的。那里有一段城墙,因为年久失修,前几日下雨,塌了半边,只有一个百人队象征性地守着。”
林渊的眼睛瞬间亮了。
这简直是老天爷送来的机会!
“而且……”小六子的声音压得更低,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神色,“属下还打探到一个消息。负责镇守巩华城的,是李自成手下的一员心腹大将,外号‘一只虎’的李过,是李自成的亲侄子。此人据说勇猛,但有个毛病……”
“什么毛病?”
“贪财好色,尤其好酒。今晚,他不知从哪儿弄来几个女人,正在城中最大的那座殿里摆宴作乐。属下靠近时,还能听到里面的丝竹之声。”
林-渊与柳如是对视一眼,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狂喜。
真是天助我也!
主将耽于享乐,防线出现致命漏洞。这已经不是机会了,这简直是把“快来烧我”四个大字,写在了脸上。
林渊心中的最后一丝犹豫,也随之烟消云散。
他猛地一拳砸在桌案上,发出“咚”的一声闷响。
“好!”
他转过身,目光如电,扫过在场的所有人。
“圆圆,如是,你们留在据点,哪儿也不要去。在我回来之前,这里的防务,由钱彪全权负责。”
他又看向小六子:“你立刻去休息,剩下的事,交给我。”
“大人……”小六子还想说什么。
“这是命令。”林渊的语气不容置疑。
他大步流星地向院外走去,走到门口时,他停下脚步,头也不回地扔下一句话,那声音在静谧的夜色中,清晰而又冰冷,带着一股即将席卷一切的肃杀之气。
“传我将令,白马义从,一刻钟后,于城北密道口集结。”
“今夜,随我出城,送闯王一份大礼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