硝烟的味道,混着血腥和烧焦的糊味,像一块脏抹布,死死塞在我的鼻子里,咽不下去,吐不出来。我趴在“巨峰财务公司”对面那栋破楼三楼的窗口后面,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,死死盯着街对面的景象。
火,还在烧。黑色的浓烟像条恶龙,从炸塌的半边楼房里往外冒,舔舐着香港半夜的天空。警车、消防车、救护车,红的蓝的灯闪成一片,把整条街照得跟地狱入口一样。哭喊声、叫骂声、警笛声,还有建筑物时不时坍塌的闷响,混在一起,吵得我脑仁疼。
几个浑身是血、衣服破烂的人被担架抬出来,有的不动了,有的还在抽搐。我拼命在里面找,找崩牙巨那张肥猪脸,找刀疤杰那道疤。
没有。至少,没看到他们被抬出来。
心里那股邪火,烧得更旺了。没死?他妈的两个老狐狸,命这么硬?
“祥哥!差佬封街了!快走!”长毛不知什么时候摸到了我身后,脸白得像纸,声音抖得厉害,扯着我的胳膊就要拉我走。
我甩开他的手,最后看了一眼那片废墟,才咬着牙,跟着他弯着腰,从楼后那条满是垃圾和污水的小巷子溜了。睚眦纹身还在发烫,但不是兴奋,是一种杀戮后的空虚和更深的躁动。过肩龙带来的韧性让我还能跑动,但两条腿跟灌了铅一样。
我们像两只受惊的老鼠,在迷宫一样的后巷里钻来钻去,直到彻底听不见那边的混乱,才在一个废弃的公共厕所后面停下来。我靠着冰冷的墙滑坐在地上,大口喘气,肺里火辣辣的。
长毛一屁股坐我对面,眼神直勾勾的,半天才带着哭腔说:“祥……祥哥……成条街……冇咗半条啊……会……会死好多人噶……”
我猛地抬头,死死瞪着他,声音嘶哑得像砂纸磨铁:“死?边个唔使死?明哥死嘅时候,班兄弟死嘅时候,边个可怜过佢哋?!肥膘叛,崩牙巨杀嘅时候,眼眨过未?!”
长毛被我眼里的凶光吓得一哆嗦,低下头不敢看我。
我喘了几口粗气,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事做了,就不能后悔。现在要想的是下一步。
“收声!”我低吼一声,“而家唔系惊嘅时候!消息点样?”
长毛咽了口唾沫,努力镇定下来:“爆……爆炸之后,江湖炸锅了!话系崩牙巨仇家寻仇,也话系台湾佬黑吃黑……肥膘嗰边吓到濑尿,即刻躲起来,连崩牙巨都联系唔上!”
“崩牙巨同刀疤杰呢?死咗未?”这是我最关心的。
“未……未确定!听讲话爆炸时佢哋在密室,可能伤重,但系被心腹救走咗,唔知匿去边度疗伤!”
没死!果然没死!我胸口一阵发闷,说不清是失望还是庆幸。失望是仇没报彻底,庆幸是……如果真炸死了,我这心里头,好像也有点什么地方塌了。但这点软弱的念头,立刻被更汹涌的恨意压了下去!没死更好!老子要亲手宰了他们!
“祥哥,现在点算?”长毛无助地看着我。
我深吸一口气,眼中重新凝聚起冰冷的光。“点算?趁佢病,攞佢命!”
接下来的几天,香港江湖乱成了一锅粥。巨峰财务公司被炸,崩牙巨和刀疤杰生死不明、销声匿迹,他们旗下的地盘瞬间成了无主之肉。大小帮派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,都扑上来想咬一口。
而我,韦吉祥,等的就是这个机会!
我没有直接露面,而是通过长毛和他联系上的几个侥幸躲过慈云山惨案、对肥膘和崩牙巨恨之入骨的老兄弟,在暗地里开始行动。我们人不多,但心齐,够狠。
首先,是清理门户,找肥膘算账!
肥膘这王八蛋,吓破胆后躲进了崩牙巨在九龙塘的一处秘密别墅,加了双倍保镖。但他没想到,给他开车的司机,是长毛早就埋下的钉子。
这天晚上,月黑风高。肥膘觉得风头稍过,想偷偷转移去更隐蔽的地方。车子刚开出别墅区,进入一段僻静的山路,就被我们两辆车前后堵死。
肥膘和他的保镖还想反抗,但我们有备而来,几把黑星直接打爆了轮胎,压制得他们抬不起头。我拎着一把砍刀,走到肥膘的车窗前,看着他那张因为极度恐惧而扭曲的肥脸。
“肥膘,明哥在下面等你饮茶啊。”我声音平静,却带着地狱般的寒意。
“吉……吉祥!唔好!唔好杀我!我系被迫噶!系崩牙巨逼我噶!钱!我嘅钱全部俾你!放过我!”肥膘鼻涕眼泪一起流,瘫在座位上求饶。
“迫你?”我冷笑一声,一刀劈开车窗玻璃,碎渣溅了他一脸,“落去同明哥解释啦!”
手起刀落!鲜血溅满了豪华的车厢。这个害死明哥、出卖兄弟的二五仔,终于得到了他应有的下场。
干掉肥膘,算是祭奠了明哥和死去的兄弟。接下来,就是抢地盘!
趁着崩牙巨集团群龙无首、一片混乱,我带着手下兄弟,像一把尖刀,直插他们最核心、油水最厚的几个场子——砵兰街的两家夜总会,油麻地的一个地下赌档。
过程比想象中顺利。留守的那些四九仔,早就人心惶惶,有的想自立山头,有的想另投明主。我们手段狠辣,又有肥膘伏诛的震慑,加上我“韦吉祥”复仇归来的凶名,几乎没遇到像样的抵抗。愿意归顺的,收编;负隅顽抗的,直接砍翻!几天时间,原本属于崩牙巨的半壁江山,硬生生被我们这支人数不多的“复仇之师”啃了下来!
当然,也和其他想来分杯羹的社团发生了冲突,打了几场硬仗。有一次在争夺一个码头仓库时,被和义堂的残余势力伏击,我们人少,被围在中间。那是我杀得最疯的一次,睚眦纹身滚烫,完全杀红了眼,一把砍刀卷了刃,浑身是血,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。最后硬是凭着那股不要命的悍勇,把对方带头大哥砍倒,杀出了一条血路。那一仗之后,“疯狗祥”的名头彻底打响,再没人敢轻易招惹我们。
地盘打下来了,但要稳住,光靠砍刀不行,还需要钱和势。我拿出了之前攒下的和抢来的大部分钱,重赏手下兄弟,安抚原来场子的员工,打通各路关系。以前当白纸扇时学的那点管理账目、打交道的手段,现在全用上了。每天忙得脚不沾地,睡觉的时间都没有,但看着原本属于仇人的产业,现在归了我韦吉祥,心里有种扭曲的快意。
这天晚上,我站在砵兰街最旺的那家“金公主”夜总会二楼办公室的落地窗前,看着下面灯红酒绿、人来人往的街道。以前,这里是火爆明,是崩牙巨的地盘。现在,窗户上倒映着的,是我韦吉祥的脸。
办公室很豪华,真皮沙发,红木办公桌,跟以前那个天台铁皮屋比,一个天一个地。但我坐在那张宽大的老板椅上,却感觉不到丝毫轻松。反而觉得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盯着我,有崩牙残党的仇恨,有其他社团的觊觎,有警察的监视。
“祥哥,呢个月嘅数盘好了。”长毛走进来,递给我一个账本,脸上带着疲惫,但眼神里有了光,“扣除晒开支,净落嚟都有七八万。砵兰街,总算系稳翻住。”
我接过账本,随便翻了翻,上面密密麻麻的数字让我头晕。我把账本扔回桌上,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。“长毛,你觉得,我现在算系出头了嘛?”
长毛愣了一下,随即激动地说:“当然算啊祥哥!你帮明哥同班兄弟报咗仇,抢翻咗地盘!而家成个九龙,边个唔知我哋‘和兴盛’韦吉祥嘅名号!”
和兴盛?我心里苦笑一下。明哥死了,肥膘叛了,原来的和兴盛早就散了。现在这块招牌,不过是我扯起来的大旗罢了。我韦吉祥,说到底,还是个孤家寡人。
“出名?”我看着窗外,声音有些飘,“出名意味着更多嘅敌人,更大嘅风险。崩牙巨同刀疤杰未死,迟早会翻嚟。其他字头,也虎视眈眈。”
“我哋唔怕佢哋!”长毛挺起胸膛,“跟住祥哥,兄弟们都话搏尽!”
我点点头,没再说什么。怕?我当然怕。但走到这一步,怕已经没有用了。就像过河卒子,只能往前冲。
我让长毛先出去,独自一人待在办公室里。唤出系统界面,上面的数据已经大变样:
【江湖声望:850(一方枭雄)】
【势力范围:砵兰街核心区域、油麻地部分场口】
【麾下人员:约30人(核心骨干5人)】
【资产:约15万港币(流动资金)】
【纹身:过肩龙(物理防御LV2,韧性LV3)、关公(刀法精通LV1)、睚眦(兵刃亲和LV3,凶煞之气LV2)】
【特殊状态:血债缠身(杀戮过重,易引发警方及江湖重点关注)】
声望飙升,势力初成,钱也有了。但那个“血债缠身”的状态,像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。系统似乎在提醒我,这条路,越往前走,越险。
我看着界面上那尊依旧大部分属性灰暗的关公纹身,特别是那个【忠义宿命 LV0】。忠义?我现在的所作所为,和忠义还有关系吗?或许,从我引爆炸药的那一刻起,我就已经踏上了一条不同的路。
不是大佬的路,是枭雄的路。
窗外,是香港不夜的繁华。窗内,是我双手沾满的血腥。
这条路,只能走到底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