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洞里的时间,过得比那破砖房还慢。外面的雨停了又下,下了又停,光线从洞口伪装的树枝缝隙里漏进来,由暗变亮,再由亮变暗,循环了不知道多少次。我像个穴居的野兽,蜷缩在冰冷的石头上,靠着阿崩留下的那点干粮和水吊命。
身上的伤,在那瓶苦药水和过肩龙死扛下,居然有了点起色。右胳膊虽然还吊着,但手指头能稍微动动了。左腿还是疼,但拄着那根粗树枝,能勉强在山洞里挪几步。可心里头那根弦,却越绷越紧,快要断了。
阿崩走了多久?一天?两天?还是更久?一点消息都没有。根叔的“安排”像个屁,放出来就散了。刀疤杰的死士能找到砖房,就能找到这山洞!每一声风吹草动,都让我像惊弓之鸟,握紧怀里那把重新压满子弹的黑星。
睚眦纹身越来越躁,像条饿极了的毒蛇,在皮下窜动,渴望着血。关公却依旧沉默,那晚救命的预警后再无动静,沉甸甸地压在我背上,像个冷眼旁观的神像。
绝望和焦躁像两把锉刀,来回锯着我的神经。我不能一直躲在这里!长毛生死不明,砵兰街的仇没报,我自己也快变成山洞里的化石了!
就在我快要被这种等待逼疯的时候,洞口传来了声音!
不是风吹,是极其轻微的、刻意放轻的脚步声!不止一个人!
我心脏猛地提到嗓子眼!浑身肌肉瞬间绷紧!右手食指扣上了扳机!是阿崩回来了?还是……刀疤杰的人?!
脚步声在洞口停下,外面的人似乎在观察。过了几秒,伪装洞口的树枝被轻轻拨开一条缝,一张脸探了进来。
不是阿崩!是一张完全陌生的、带着刀疤的狰狞面孔!眼神像毒蛇一样扫视洞内!
被发现了!
几乎在他看到我的瞬间,我手里的枪就响了!
“砰!”
子弹打在他探进来的脑袋旁边,溅起一串火星!那人吓得猛缩回头!
“喺里面!做低佢!”外面传来压抑的怒吼和杂乱的脚步声!
完了!不止一个!我心脏像被冰水浇透!阿崩没回来,来的真是追兵!
没有退路!只能拼了!
睚眦纹身在这一刻彻底沸腾!滚烫的凶戾之气像火山一样喷发!压过了所有的恐惧和疼痛!过肩龙的力量疯狂涌动,支撑着我这具残破的身体!
我猛地从藏身的石头后跃出(扯得伤口崩裂,但完全感觉不到疼),对着洞口方向连续开枪!
“砰!砰!砰!”
子弹打在洞口的石壁上,压制着外面的人不敢贸然冲进来!但我知道,子弹有限,撑不了多久!
“丢雷楼某!睇住佢子弹!”外面的人很有经验,开始分散,寻找机会。
一个杀手试图从侧面摸进来,我调转枪口,一枪打在他脚前,逼退他!但另一个方向,一道寒光闪过!一把飞刀擦着我的耳朵钉在身后的石壁上!好险!
我像头被困住的疯兽,在狭窄的山洞里腾挪躲闪,全靠本能和LV1刀法精通带来的反应速度!但对方人多,而且显然是精锐,配合默契,火力交叉压制!
“咔嚓!”子弹打空了!
我心头一凉!完了!
就在我换弹夹的空隙,两个杀手如同猎豹般同时从左右两侧冲了进来!砍刀带着风声,直取我的要害!避无可避!
死定了!我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的疯狂,准备用身体硬抗,也要咬下对方一块肉!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!
异变陡生!
我右臂的睚眦纹身,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!不再是潜伏的躁动,而是一种……实质性的、撕裂般的剧痛!仿佛那纹身里的凶兽要破皮而出!同时,一股狂暴的、纯粹到极致的杀戮意念,像决堤的洪水,瞬间冲垮了我的理智!
我的眼睛,在这一刻,仿佛蒙上了一层血雾!看出去的世界,只剩下血红一片!对手的动作,在我眼中变得缓慢而清晰!他们的破绽,他们下一步的动向,像地图一样印在我脑子里!
这不是关公那种带着警告的“洞察”,这是睚眦纯粹的、毁灭一切的“凶煞”!
“吼——!”
我喉咙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低吼,完全放弃了防守和闪避!左手扔掉打空的手枪,五指并拢如刀,不退反进,迎着左侧砍来的刀锋,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插了过去!
“噗嗤!”我的手指,像烧红的铁钎,精准地插进了对方持刀手腕的关节缝隙!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!
“啊!”那杀手惨叫一声,砍刀脱手!
几乎同时,我身体借着前冲的势头,右肩(吊着胳膊的那边)猛地撞向右侧杀手的胸口!过肩龙的力量在这一刻爆发!
“砰!”那杀手像被卡车撞中,胸骨塌陷,口喷鲜血倒飞出去!
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!剩下的两个杀手被这突如其来的反扑和同伴的惨状惊呆了!动作出现了瞬间的迟滞!
就是现在!
我眼中血光更盛!睚眦的凶煞之气完全主宰了我的身体!我如同鬼魅般贴近最近的一个杀手,左手手刀闪电般切向他的咽喉!
“咔嚓!”喉骨碎裂!他瞪大眼睛,嗬嗬倒地!
最后一个杀手彻底胆寒,转身就想跑!
我岂能让他逃!弯腰捡起地上掉落的砍刀,看也不看,反手掷出!刀锋旋转着,带着破空之声,精准地钉进了他的后心!
“呃……”他扑倒在地,抽搐两下,不动了。
山洞里瞬间安静下来。只剩下我粗重如同风箱般的喘息声,和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。四个杀手,全灭。
我站在原地,浑身浴血,大部分是敌人的,也有我自己伤口崩裂流出的。眼中的血雾慢慢褪去,睚眦纹身的灼热感和那股狂暴的杀意也如潮水般退去。取而代之的,是巨大的虚脱感和一阵阵袭来的、被压抑已久的剧痛。
我腿一软,单膝跪倒在地,用砍刀撑着身体,才没彻底倒下。
活下来了……又活下来了……靠的是……睚眦?
我低头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左手,刚才就是这只手,像刀一样插碎了敌人的手腕。那种触感,冰冷而残忍。关公的预警救过我,但这次,是睚眦的凶煞,让我变成了杀戮机器。
我心里没有喜悦,只有一种冰冷的陌生感。我好像……越来越不像个人了。
就在这时,洞口的光线一暗。
一个人影站在那里,背着光,看不清脸。
我猛地抬起头,握紧砍刀,眼中凶光再现!是漏网之鱼?还是……阿崩?
那人慢慢走了进来。是阿崩。
他脸上带着复杂的表情,有震惊,有后怕,还有一丝……我看不懂的凝重。他看着满地的尸体和浴血的我,沉默了很久。
“我……回来晚了。”他声音沙哑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“路上被刀疤杰的人缠住了。”
我没说话,只是冷冷地看着他。被缠住?这么巧?
阿崩似乎看出了我的怀疑,他叹了口气,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通讯器,扔到我面前。“根叔……联系唔上了。”
我心头巨震!根叔失联了?!
“咩意思?”
“最后一次通话,佢嗰边好乱,有枪声……之后,就没信号了。”阿崩脸色难看,“我怀疑……佢出事了。或者,被出卖了。”
根叔出事?被出卖?谁干的?刀疤杰?还是……更上面的人?
一瞬间,所有的线索在我脑子里炸开!根叔的利用,刀疤杰的追杀,阿崩的若即若离,还有我身上这越来越不受控制的纹身力量……
我好像掉进了一个巨大的漩涡,四周全是迷雾和暗礁。
阿崩看着我,眼神复杂:“韦吉祥,而家……真系只剩低我哋两个了。”
我撑着砍刀,艰难地站起来,看着洞口外渐渐沉下来的夜色。一轮血红色的月亮,不知何时挂在了天边,散发着不祥的光芒。
绝路?也许是。
但也是……唯一的路。
我吐掉嘴里的血沫子,声音嘶哑,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坚定:
“咁就我哋两个,杀出去。”
睚眦纹身,微微发热,像是在回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