宵禁通知像是从建筑本身的血管中渗透出来的。深红色的字迹从天花板每一条裂缝中渗出,不是印刷体,而是像用指甲在血肉上刻出来的。每一个笔画都带着生命的颤抖,边缘滴落的不是墨水,而是细小的、像红宝石般的血珠。这些血珠落在地板上,发出轻微的嘶嘶声,腐蚀出一个个细小的坑洞。
「22:00-06:00,禁止外出,违者后果自负」——但此刻墙上的时钟显示着19:47,秒针却像被什么东西追赶般疯狂倒转。张磊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开始与倒转的秒针同步,每一次跳动都让他感到一阵眩晕。
广播系统突然发出尖锐的电流噪音,像是有人用指甲刮擦着麦克风。李奶奶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来,却带着不自然的电子失真:「不要相信小林,他已经被污染了。污染程度:87.3%。建议立即隔离。」她的声音在最后一个词上突然分裂成三个不同的音调,像是三个不同的人同时在说话。
几乎同时,手机在口袋里剧烈震动。小林的短信弹了出来:「李奶奶是规则制定者,别信她。她是第13条规则的具现化,不是人类。」但这次,短信的发送时间显示为「明天 14:30」,而发件人号码则是一串不断变化的乱码。
张磊抬头看向走廊尽头的镜子,发现镜中的自己开始出现重影。不是简单的倒影,而是两个截然不同的\"张磊\"在镜中并存。左边的那个表情严肃,眼神坚定,嘴唇蠕动着无声地说:「李奶奶知道真相,她一直在保护你。」右边的那个却面带冷笑,眼神中带着明显的怀疑,无声地反驳:「小林才是唯一清醒的人,李奶奶是系统设置的陷阱。」
两个镜中人的争执开始升级。他们的手伸向对方,手指穿过对方的身体,像是穿过烟雾。左边的张磊突然抓住右边张磊的衣领,而右边的张磊则伸手去掐对方的脖子。但每一次接触都让他们的身体变得更加透明,像是要在争执中互相湮灭。
走廊的灯光开始以病态的频率闪烁。每一次黑暗降临的瞬间,张磊都能听见无数细碎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逼近。当灯光再次亮起时,他看见激光笔的红点已经出现在自己的胸口,像是一个瞄准的标记。
物业的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,却带着明显的机械合成痕迹:「宵禁提前开始,违规者请配合调查。倒计时:10、9、8...」声音在倒数过程中逐渐失真,最后变成了一种类似金属摩擦的刺耳噪音。
张磊本能地冲向最近的消防栓,手指在慌乱中拧开了阀门。但喷涌而出的不是水,而是无数张微型的人脸——每一张都是他自己的脸,但表情各异。有的脸在尖叫:\"规则是谎言!他们都在骗你!\"有的脸在哀求:\"李奶奶是钥匙,只有她能打开出口!\"还有的脸在冷笑:\"小林是门,但他自己也不知道门后是什么!\"
最可怕的是,其中一张脸用和他一模一样的声音说出了最令人毛骨悚然的话:\"你是陷阱本身。你走到哪里,规则就扭曲到哪里。你不是被困住的人,你是困住别人的规则。\"
消防栓内部的空间远比外表看起来深邃。张磊的手伸进去,摸到的是一排冰冷的金属抽屉,每个抽屉上都贴着标签:「记忆备份A」、「记忆备份b」、「原始人格」、「污染检测」...当他拉开标着「当前人格」的抽屉时,里面是一面小镜子,镜中映出的不是他的脸,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中年男人的面孔。
激光笔的红点开始在走廊的墙壁上快速移动,画出一个复杂的图案——那是一张人脸的轮廓,赫然就是李奶奶的脸。红点最后停在人脸的左眼位置,然后开始闪烁,像是一个信号。
广播系统再次启动,这次传出的却是小林的声音,但带着明显的哭腔:「张磊,如果你能听见,不要相信任何人的话。包括我。特别是我。我在...」声音突然中断,取而代之的是李奶奶的声音:「定位成功,3栋地下室。启动清除程序。」
走廊的地板开始渗出透明的液体,这些液体在空气中迅速凝固,形成一面面悬浮的镜子。每一面镜子都映出不同的场景:有李奶奶在地下室对着某种机器操作的身影,有小林被绑在椅子上挣扎的画面,还有张磊自己站在一个巨大的、由无数规则条文组成的迷宫中央,手中握着一把正在滴血的钥匙。
最靠近张磊的那面镜子突然开始说话,用的是他自己的声音:「倒计时3秒。选择:相信李奶奶,获得钥匙但失去小林;相信小林,打开门但永远留在这里;或者...」镜中的他突然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,\"选择第三条路,成为规则的一部分。\"
天花板上渗出的血字开始变化,原本的宵禁通知逐渐扭曲,最后变成一句话:「规则测试第13轮,测试者:张磊。测试结果:待定。测试目的:找出规则的漏洞。」
在最后一面镜子里,张磊看见自己站在一个巨大的天平前,一端放着李奶奶的心脏,另一端放着小林的大脑。而他自己,正握着那把滴血的钥匙,站在天平的支点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