确认甩掉了那个危险的鸭舌帽男人后,林晚不敢有丝毫耽搁。她强忍着身体的极度疲惫和双腿的酸软,绕了更远、更偏僻的路,如同惊弓之鸟,一路警惕万分地向着河滩桥洞的方向返回。
每一次风吹草动,都让她心惊肉跳;每一个远处模糊的人影,都让她下意识地躲藏。手中的金属盒已经恢复了彻底的沉寂,冰冷而安静,仿佛之前那救命的干扰波和异常的温热都只是生死关头产生的幻觉。但口袋里那几张皱巴巴、带着陌生公式和符号的草稿纸,以及脑海中那个印着“守夜人”标记的打火机影像,都在提醒她,刚才经历的一切真实不虚。
她的大脑在飞速运转,试图将这些碎片拼凑起来。那台老旧的、能与金属盒共鸣的设备;那个神秘的鸭舌帽男人(他与“守夜人”有关?是敌是友?);金属盒自主发出的干扰信号……这一切都指向一个远比“夜枭”和蝰蛇更复杂、更庞大的谜团。沈砚知道这些吗?他那个“基石”的身份,与这些又有什么关联?
纷乱的思绪让她头痛欲裂,但更强烈的,是对沈砚状况的担忧。她离开已经有一段时间了,他的伤……
终于,那片熟悉的、荒芜的河滩和干涸的河道出现在眼前。林晚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,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下了河滩,拨开遮蔽洞口的枯黄芦苇。
“沈砚!”
桥洞内光线昏暗,沈砚依旧维持着她离开时的姿势,靠坐在墙角,双眼紧闭,脸色在阴影中显得愈发苍白死灰,仿佛了无生机。
林晚的心猛地一沉,几乎是扑了过去,颤抖着手探向他的鼻息。
微弱,但确实存在。温热的气流拂过她的指尖。
他还活着!
一股巨大的、劫后余生般的庆幸让她几乎瘫软在地。她紧紧抓住他冰凉的手,声音带着哭腔:“沈砚……我回来了……我找到线索了……”
沈砚没有任何反应,依旧深陷在昏迷之中。他的呼吸比离开时更加微弱浅促,额头依旧滚烫,干裂的嘴唇翕动着,似乎在无声地承受着巨大的痛苦。左肩的绷带虽然没有再渗出大量鲜血,但那种不健康的黑紫色肿胀似乎蔓延了稍许,情况依旧不容乐观。
林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她先检查了一下她留下的水和食物,水喝掉了一点,红薯他似乎勉强吃了一口。这让她稍稍安心,至少他还有一丝微弱的求生本能。
她立刻拿出从筒子楼里带回来的那瓶相对干净的矿泉水,小心地喂他喝了几口。清凉的液体滑过他干渴的喉咙,他似乎无意识地吞咽了一下。
然后,林晚迫不及待地掏出了那几张皱巴巴的草稿纸,借着洞口透进来的微弱光线,仔细研究起来。
纸上写满了各种她完全看不懂的复杂公式、电路草图和一些缩写符号。它们凌乱而潦草,显然记录者处于一种高度专注或焦虑的状态。但引起她注意的,是夹杂在公式之间的几个零星的、像是随手记下的词语:
“频率……调谐……”
“残余信号……增强……”
“坐标……模糊……东经xxx,北纬xxx”(后面的具体数字被污渍模糊了)
“钥匙……匹配度……低……”
“守夜……唤醒?”
“钥匙”?林晚的心一跳,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金属盒。“匹配度低”?是指金属盒与那台设备的匹配度吗?“守夜唤醒”……是指“守夜人”这个组织,还是某种特定的行动指令?
还有那个被污损的坐标……虽然不完整,但指向了一个大致的方向,似乎是本省的东部山区。
这些碎片化的信息,似乎指向一个结论:那个鸭舌帽男人(或者他背后的人),也在试图使用某种设备,接收或发送特定信号,并且可能也在寻找“钥匙”(金属盒?),但匹配度不高。他们似乎有一个目标地点(坐标),并且与“守夜人”有关。
这到底是另一股追寻“守夜人”秘密的势力,还是……“守夜人”本身残存的力量?
林晚感到一阵茫然。敌友难辨,前路更加迷雾重重。
她将这些草稿纸小心地收好,这些是目前除了金属盒外,最重要的线索。
现在,她面临着一个更加紧迫的抉择。沈砚的伤势不能再拖了,必须尽快得到有效救治。是冒险带着这些线索,再次去找蝰蛇,赌他能提供帮助并信守部分承诺?还是……尝试根据那个模糊的坐标,去寻找可能与“守夜人”相关的、未知的势力或地点?后者风险更大,希望更渺茫,但或许能避开蝰蛇这个明显的陷阱。
她看着沈砚昏迷中痛苦的神情,想起他宁愿自己承受也不愿连累她的种种,心中已经有了偏向。她不能再将他带入蝰蛇那种显而易见的危险之中。
那个坐标,虽然模糊,但或许是唯一的、不同于眼前这些绝境的出路。
她轻轻握住沈砚的手,低声道:“沈砚,我们再赌一次……我带你离开这里,去找那个坐标……无论那里有什么,总比待在这里等死强……”
她开始行动。将剩下的水和食物仔细打包,又检查了一遍沈砚的伤口,确认暂时没有急性恶化的迹象。然后,她开始思考如何移动他。以他现在的状态,根本不可能自己行走。
她的目光落在桥洞外那些干枯的、具有一定韧性的芦苇上。
一个简陋的想法在她脑中形成。
她走出桥洞,用匕首割下大量坚韧的芦苇杆,又找了一些相对结实的藤蔓。她回忆着以前在书本上看过的简易担架制作方法,开始笨拙地尝试编织一个能拖行沈砚的简陋拖床。
过程很艰难,她的手被芦苇划破,藤蔓也不够结实,一次次散架。但她没有放弃,一遍遍地尝试,加固,调整。
汗水顺着她的额角滑落,混合着之前的黑灰和血迹,让她看起来更加狼狈,但她的眼神却异常专注和坚定。
当终于一个勉强能用的、由芦苇杆和藤蔓捆扎而成的简易拖床成型时,天色已经再次暗了下来。暮色笼罩河滩,寒风渐起。
林晚累得几乎直不起腰,但她不敢休息。她回到桥洞,小心翼翼地将沈砚挪到拖床上,用剩下的布条将他固定好,以免滑落。
做完这一切,她已经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。她瘫坐在沈砚身边,靠着冰冷的墙壁,看着洞外逐渐浓重的夜色。
前路未知,危机四伏,带着一个重伤昏迷的人,去寻找一个模糊的坐标……这听起来像是一个疯狂的自杀计划。
但看着沈砚微弱起伏的胸膛,感受着他手心的冰凉,林晚知道,她没有别的选择。
她拿出最后一点食物,默默吃掉,保存体力。然后,她握紧沈砚的手,靠在墙上,闭上眼睛。
她需要休息,哪怕只是片刻。然后,在夜色最深的时候,她将拖着这份沉重的希望与绝望,踏上那条通往未知的、或许同样布满荆棘的道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