午后的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,变得温和而斑驳。休息过后,三人继续前行。沈砚的步伐依旧稳健,但林晚注意到,他偶尔会停下脚步,目光扫过路旁的某些植物,似乎在辨认着什么。
“怎么了?”林晚忍不住好奇,凑近了些问道。
沈砚没有立刻回答,而是蹲下身,指着一丛叶片呈锯齿状、开着细小黄花的植物,语气平淡地开口:“这叫白茅根,根系可以嚼,能生津止渴,关键时刻补充水分。”他又指向旁边一株叶片宽大、形态独特的草,“那是车前草,叶子捣碎敷上,对轻微的外伤止血消炎有点用处。”
林晚有些惊讶地看着他。她没想到,这个看起来与现代社会格格不入、更擅长处理“金属和硝烟”的男人,竟然也懂得这些山野间的知识。
“你……还懂这些?”她蹲在他身边,看着那些不起眼的植物,仿佛在看一个个新奇的宝藏。
沈砚站起身,拍了拍手上的尘土,目光依旧看着前方的山路,语气没什么起伏:“野外生存,必备的技能。多认识一点,没坏处。”
走在前面的石头也回过头,笑着插话:“林老师,这可是实践课,比书本上管用多了!沈老弟懂的不少,你跟着学,准没错!”
林晚心中一动。她看着沈砚沉默却可靠的背影,忽然觉得这枯燥危险的逃亡之路,似乎也多了一层别样的意义。她快走几步,跟上他,认真地问道:“那……你能教我辨认吗?万一……万一有什么情况,我也能帮上点忙。”
沈砚脚步未停,侧头看了她一眼。她的眼神很专注,带着求知的光,不像是一时兴起。他沉默了几秒,然后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。
“跟紧点。”他说。
接下来的路程,节奏悄然发生了变化。沈砚不再是单纯地赶路,他会时不时地停下,指着某株植物,用他那种简洁到近乎吝啬的语言,告诉林晚它的名字和最基本的用途。
“鱼腥草,味道冲,清热解毒。”
“马齿苋,叶子可食,酸。”
“那是断肠草,有毒,远离。”
他的讲解毫无趣味性可言,更像是在发布指令。但林晚却听得极其认真,努力记下每一种植物的特征。她甚至会小心翼翼地采摘一两片叶子或一小段根系,放在鼻尖闻一闻,加深印象。
有一次,她试图去挖一株沈砚刚讲过的、根系有用的植物,动作有些笨拙,差点把整株都扯烂了。沈砚站在旁边看着,没有出声指导,直到她有些懊恼地停下动作,他才伸出手。
“给我。”
林晚把手里的小铲子和那株可怜的植物递给他。沈砚接过,蹲下身,动作精准而轻柔,用小铲子沿着根系周围松土,然后手腕一抖,完整地将根系取了出来,抖掉泥土,递还给林晚。
“这样。”他只说了两个字。
林晚看着他干净利落的动作,再看看自己手里那株被他拯救回来的植物,脸上有些发烫,心里却泛起一丝奇异的暖流。她接过植物,小声说:“谢谢……我下次注意。”
沈砚没说什么,站起身继续往前走。但林晚注意到,他接下来指向植物时,会稍微放慢脚步,让她看得更清楚些。
石头看着前面一个教得“惜字如金”,一个学得“孜孜不倦”,忍不住摇头晃脑,觉得这画面怎么看怎么有意思。他干脆也加入进来,偶尔补充一两个民间偏方或者他自个儿摸索出来的土法子,气氛倒是活跃了不少。
傍晚寻找宿营地时,沈砚特意选择了一处靠近水源、且周围植被种类相对丰富的地方。
搭好简易帐篷,生起火堆。趁着天还没完全黑透,林晚拿着刚才路上小心翼翼收集来的几样“学习样本”,凑到火堆旁,借着火光再次辨认。
沈砚在检查周围环境,回来时,看到林晚正对着一片叶子皱眉头,似乎在努力回忆他下午说过的话。
他走过去,在她旁边坐下,目光落在她手中的叶子上。
“这是紫苏,”他忽然开口,声音在噼啪的火堆旁显得低沉而清晰,“叶片背面是紫色,有香气。可以用来解鱼蟹毒,也能驱寒。”
林晚恍然大悟,抬头看他,眼睛在火光下亮晶晶的:“对!你下午说过,我差点忘了。”
沈砚看着她因为一个小小的知识点而雀跃的样子,眸光微动。他沉默了一下,又从旁边拿起另一株她采来的、开着白色小花的植物。
“这个,”他递到她面前,“叫夏枯草。夏季果穗枯黄时采收,清热泻火。”
林晚接过,仔细看着那看似平凡的小花,仿佛在看什么了不起的东西。她抬起头,对沈砚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:“谢谢你教我这些。”
她的笑容很干净,带着一种纯粹的感激和一点点依赖。火光跳跃着,映在她带笑的眼眸里,像是落入了温暖的星辰。
沈砚看着她脸上的笑容,喉结轻微地滚动了一下。他移开视线,看向跳动的火焰,只低低地“嗯”了一声。
然而,他放在膝盖上的手,手指无意识地微微蜷缩了一下,仿佛还能感受到刚才递过植物时,她指尖不经意碰触到的、微凉而柔软的瞬间。
石头在另一边哼着不成调的小曲,打理着今晚的食材——几条用削尖的树枝串起来的小鱼。他瞥了一眼火堆旁那对气氛微妙的人,嘴角咧得更开了,心里嘀咕:这荒山野岭的,倒成了他俩的……嗯,自然实践课堂加……情感交流营地?
夜色渐深,山林静谧。篝火旁,除了木头燃烧的声音,还多了一种无声的知识传递和某种悄然滋长的、比夏夜微风更轻柔的东西。林晚低头认真辨认着植物,沈砚坐在一旁,沉默地守护着这片火光,也守护着火光旁那个认真学习的、让他冰冷世界逐渐变得有些不同的女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