石头回来时,手里拎着两只收拾干净的野兔,还有一小捧野葱和几颗鸟蛋,脸上带着丰收的喜悦。“运气不错!今晚能开荤了!”
林晚看到食物,眼睛也亮了。连日来的疲惫和紧张,似乎在这一刻被最原始的生存需求冲淡了些许。她立刻起身,接过野葱和鸟蛋:“我来处理这些。”
沈砚也撑着拐杖想要帮忙,被林晚和石头异口同声地制止。
“你就老实待着!”林晚语气坚决,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,“伤筋动骨一百天,你这还没几天呢。”
石头也咧嘴笑道:“沈老弟,生火这点小事交给我,你坐镇指挥就行。”
沈砚看着两人,最终沉默地坐了回去,目光却一直追随着林晚忙碌的身影。看着她熟练地清洗野葱,将鸟蛋小心地放在一片干净的大叶子上,又去洞外找合适的石块准备搭个简易的灶。
石头很快在洞口背风处生起了一小堆篝火,跳跃的火焰驱散了洞内的阴冷和潮湿,也带来了温暖与光明。橘红色的火光映在三人脸上,镀上了一层暖意。
林晚用石头垒了个小圈,将洗净的野兔穿在削尖的树枝上,递给石头去烤。她自己则将野葱切碎,和鸟蛋一起,用另一片宽大的叶子小心地包起来,埋进火堆边缘的热灰里。
食物的香气渐渐弥漫开来,混合着柴火的烟火气,竟有了一种奇异的、属于“家”的温馨感。这本该是亡命途中最奢侈的想象。
林晚坐在火堆旁,时不时翻转一下烤兔,或用树枝拨弄一下埋着蛋的灰堆。火光跳跃,将她专注的侧脸映得格外柔和。沈砚就坐在她对面不远处,安静地看着。火光在他深邃的眸子里跳动,仿佛也点燃了一些平日里深藏不露的东西。
“小时候,”林晚忽然开口,声音在噼啪的火星中显得很轻,像是自言自语,又像是说给他听,“我外婆家在乡下,夏天晚上,我们就在院子里生火,烤玉米,烤红薯……那时候觉得,火星的味道,就是世界上最安心的味道。”
她说着,嘴角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怀念的微笑。
沈砚静静地听着。他的童年没有院子,没有外婆,更没有烤玉米和安心。只有冰冷的训练场、无止境的任务和必须独自舔舐的伤口。但此刻,听着她用温柔的声音描述那样平凡而温暖的画面,他竟觉得,那画面似乎也离自己并不遥远。
“以后,”他忽然开口,声音低沉,几乎要被火苗的噼啪声掩盖,“也可以有。”
林晚抬起头,隔着跳跃的火光望向他。他的脸在明暗交错中显得有些模糊,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明亮,里面映着她的影子,也映着某种坚定的承诺。
她的心猛地一跳,一股暖流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。她低下头,掩饰着瞬间泛红的眼眶,轻轻“嗯”了一声。
石头在一旁转动着烤兔,假装没听见这简短的、却重若千钧的对话,只是嘴角咧开的弧度更大了些。
烤兔的油脂滴落在火堆里,发出滋滋的响声,香气愈发浓郁。林晚扒开热灰,取出那个叶子包。叶子已经有些焦黄,她小心地打开,里面混合着野葱碎的鸟蛋已经凝固成块,散发着诱人的香气。
“尝尝这个,”她用树枝夹起一小块,吹了吹,自然地递到沈砚面前,“小心烫。”
这个动作做得如此顺理成章,仿佛已经重复过无数次。
沈砚看着递到唇边的食物,微微怔住。他迟疑了一下,还是微微倾身,就着她的手,将那块混合着草木清香的蛋吃了下去。
味道很简单,甚至有些寡淡,但很暖。一直暖到了胃里,也暖到了心里。
“好吃吗?”林晚期待地看着他。
“……好吃。”沈砚点了点头。这是他吃过的最好的食物。
林晚笑了起来,眼睛弯成了月牙。她又夹起一块,递过去。
这一次,沈砚没有犹豫。
石头把烤得外焦里嫩的兔腿撕下来,先递给林晚,又撕下另一只给沈砚。“来来来,都多吃点,补补力气!”
三人围坐在小小的火堆旁,分享着这顿来之不易的、带着烟火气的晚餐。没有精致的餐具,没有舒适的环境,但这一刻的安宁与满足,却胜过无数珍馐美馔。
吃完东西,夜色已深。石头主动包揽了守夜的活儿,催促他们休息。
林晚扶着沈砚在铺了干草和衣服的“床铺”上躺下。洞内因为火堆的余温,并不算太冷。
她在他身边坐下,背靠着冰冷的石壁,准备就这样坐着休息。
“躺下。”沈砚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,带着不容置疑。
林晚愣了一下:“我坐着就好……”
“石头守夜,不需要两个人都醒着。”他打断她,语气坚持,“你需要休息。”
他的伤比她重得多,却还在操心她是否休息得好。林晚心里又酸又软,拗不过他,只好在他身侧,隔着一点距离,小心地躺了下来。
火堆的余烬散发着最后的红光,将洞内映照得朦朦胧胧。
两人并排躺着,能清晰地听到彼此的呼吸声。
过了许久,久到林晚以为沈砚已经睡着了,他却忽然极轻地开口,声音低沉,仿佛来自梦境深处:
“林晚。”
“嗯?”
“如果……我不是你看到的这样,”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艰涩,“如果……我比你想的更……”
他的话没有说完,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语,或者,没有勇气说完。
林晚在黑暗中转过头,虽然看不清他的脸,却能感受到他声音里那份沉重的犹豫和……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。他在害怕,害怕她知道更多关于他黑暗的过去后,会离开,会恐惧,会……不再要他。
她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,疼得发紧。
她伸出手,在黑暗中摸索着,找到了他放在身侧的手,轻轻握住。他的手指冰凉。
“沈砚,”她的声音很轻,却异常清晰坚定,一字一句,敲在他的心上,“我看到的,就是你。”
我看到的,是那个会为我挡刀的你,是那个在绝境中也不放弃的你,是那个笨拙地学着关心人的你,是那个……让我心疼,也让我想要一直陪着的你。
沈砚的手猛地一颤,随即用力反握住她的,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的指骨捏碎。他没有再说话,只是紧紧地、紧紧地握着她的手,仿佛那是他唯一的救赎。
黑暗中,他翻过身,面对着她。
尽管看不清彼此的表情,但他们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近在咫尺。
他没有再靠近,只是这样面对着,握着她的手。
无声的暖流在紧握的双手间传递,驱散了石洞的寒,也照亮了彼此心底最深沉的角落。
火光渐熄。
星光隐没。
但有些东西,在黑暗中,反而愈发清晰、坚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