后半夜,林晚睡得并不沉。山洞里每一丝细微的声响,身边人每一次几不可闻的翻身,都牵动着她的神经。她半梦半醒间,能感觉到沈砚的手一直握着她的,那力道时而紧,时而松,仿佛在睡梦中也在确认她的存在。
天光未亮,洞内还是一片混沌的暗色时,林晚感觉到身边的人动了。她立刻惊醒,睁开眼,模糊看到沈砚正撑着身子,试图坐起来,动作间带着压抑的闷哼。
“怎么了?”她瞬间清醒,压低声音问,手已经下意识地扶住了他的手臂,“伤口疼?还是想喝水?”
沈砚的动作顿住,在昏暗中看向她。他没想到她会醒得这么快,像是随时在为他警醒着。一种混杂着愧疚和巨大暖流的情愫涌上心头。
“没事,”他声音沙哑,带着刚醒的慵懒,“只是……换个姿势。”
林晚不信,借着从藤蔓缝隙透进的、极其微弱的晨曦,仔细观察他的脸色。“是不是腿疼?还是肋骨?”她不由分说地伸手,想去碰触他肋部的绷带。
她的手在半空中被他的大手握住。
他的掌心滚烫,包裹住她微凉的手指。两人俱是一顿。
“真的没事。”他重复,这次语气更低沉,也更肯定。他没有立刻松开她的手,反而就着这个姿势,轻轻将她往自己这边带了带。
林晚猝不及防,被他带着靠得更近,几乎能感受到他胸膛传来的热度和平稳的心跳。她的脸颊瞬间升温,在黑暗中烧得厉害。
“你……”她心跳如鼓,想说点什么,却发现自己词汇贫乏。
沈砚没有说话,只是握着她的手,拇指无意识地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着。那粗糙的触感带着电流,一路窜到她的心尖。
“再睡会儿。”他低声说,气息拂过她的额发,“天还没亮。”
他的声音有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。林晚原本紧绷的神经,在他沉稳的心跳和温暖的包裹下,渐渐松弛下来。她不再挣扎,乖顺地靠着他,闭上了眼睛。这一次,睡意来得很快,也很沉。
她是被鸟鸣和透过藤蔓变得明亮的阳光唤醒的。睁开眼,发现自己依旧靠在沈砚身侧,而他的手,还松松地握着她的。他似乎醒得更早,正静静地看着洞口的方向,眼神清明,不知道在想什么。
感觉到她的动静,他转过头,目光落在她脸上。
“醒了?”他问,声音比夜里清朗了些。
“嗯。”林晚有些不好意思地坐直身体,捋了捋睡乱的头发。他的手也自然地松开了,但那残留的温度还在。
石头已经在洞外忙碌,隐约能听到他劈柴的声音。
林晚看向沈砚,他的气色看起来比昨天又好了一些,眼神里的疲惫褪去大半,恢复了那种锐利沉静的光彩。
“今天感觉怎么样?”她例行公事地问,眼神里却藏着更深的关切。
沈砚活动了一下左腿,虽然动作依旧谨慎,但明显比之前自如。“好多了。”他顿了顿,看向她,补充了一句,“可以尝试不用拐杖,短距离走一走。”
林晚眼睛一亮,由衷地高兴:“真的?那太好了!”这意味着他的恢复进入了新的阶段。
她立刻起身,去查看他腿上的固定。夹板依旧牢固,伤腿的肿胀基本消退,只剩下一些淡淡的青黄色淤痕。她小心地按压了几个部位询问感觉,沈砚都回答得很肯定。
“看来,你这身体素质,真是怪物级别的。”林晚半是惊叹半是玩笑地说。
沈砚看着她近在咫尺的、带着笑意的脸,没有反驳。他只是觉得,能再次拥有力量,能够保护她,而不是成为拖累,这种感觉很好。
两人收拾停当,走出洞穴。阳光明媚,溪水潺潺,空气清新。石头已经生起了火,正在烤着几条新鲜的鱼,香气四溢。
“哟,起来了!”石头笑着招呼,“沈老弟今天看着精神头足啊!”
沈砚点了点头,目光扫过周围的环境,最后落在不远处一片相对平坦的空地上。他迈开步子,尝试着不用拐杖,只依靠右腿和身体的核心力量,缓慢而稳定地走了过去。
虽然步伐还有些僵硬,速度很慢,但他走得极其稳当,背脊挺得笔直。
林晚和石头都屏息看着,直到他走到空地中央,停下,转过身。
阳光洒在他身上,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。他站在那里,不再需要倚靠任何外物,虽然伤势未愈,但那股内敛而强大的力量感已经重新回到了他身上。
林晚看着他,眼眶忽然有些发热。她想起了他重伤濒死的样子,想起了他高烧不退时的脆弱,想起了他每一步都走得艰难无比的时刻。而现在,他终于又重新站起来了。
沈砚的目光越过空地,与林晚对视。他看到了她眼中闪烁的泪光,也看到了那泪光后面毫无保留的喜悦和骄傲。
他的心被狠狠触动。
他朝她伸出手。
不是需要搀扶,而是一个无声的邀请。
林晚愣了一下,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。她深吸一口气,压下喉头的哽咽,快步走到他面前,将自己的手放在了他的掌心。
他的手温暖而有力,稳稳地包裹住她的。
“林晚,”他看着她,目光深邃如同脚下的潭水,声音低沉而清晰,“我不会再倒下了。”
这不是一句情话,却比任何情话都更动人心魄。这是一个男人在重获力量后,对自己,也是对守护之人的郑重承诺。
林晚的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,但她却在笑,用力地点头:“我知道。”
我知道你可以。我知道你会为了我,为了我们的以后,牢牢地站在这里。
石头在一旁看着,憨厚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,悄悄背过身去,假装忙着翻烤手里的鱼。
阳光正好,溪水长流。
紧握的双手,和那句沉甸甸的诺言,在这个寻常又珍贵的清晨,为未来的路,铸就了最坚实的基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