怨魂池的水面泛着油光，映出叶枫那张插满剑的脸。少年瞳孔骤缩的瞬间，池水里的“自己”突然咧嘴笑了，嘴角咧到耳根，露出两排尖牙：“怕了吗？这就是你最恐惧的——永远保护不了想保护的人，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被剑刺穿……”
“叶枫！”苏雪柔的声音像道冰棱刺破幻境。她及时泼出半滴破妄水，水面的倒影瞬间扭曲成无数碎片，化作黑烟消散在空气中。少年猛地回过神，冷汗已浸透黑袍，元神里的永恒剑意还在剧烈震颤，仿佛真的被无数把剑刺穿。
“这池子比黑无常说的还邪门。”柳梦琪用铜镜照向池水，镜中映出池底密密麻麻的人脸，正张着嘴无声呐喊，“它能勾起心底最深的恐惧，刚才你要是多看两眼，元神就会被拖进池里，变成这些倒影的一员。”
王鼎往地上啐了口唾沫，抡起巨斧就想砸：“俺最不怕的就是吓唬人的玩意儿！看俺把这破池子劈了……”
“住手！”黑无常不知何时飘到假山后，手里的铁链突然缠住巨斧，“这池子连着枉死城的地脉，砸了它整个城主府都会警觉！你想让所有人都被鬼卫包饺子吗？”
王鼎悻悻地收回斧头：“那也不能看着它害人啊！刚才枫小子差点……”
“过了这关才算真正进了城主府。”黑无常从怀里掏出卷兽皮地图，往地上一铺，地图上立刻亮起无数光点，“红色的是巡逻队路线，蓝色的是结界节点，最中间那个黑色的圆点，就是关押叶天麟的血狱。”
众人凑近一看，地图上的血狱被层层红光包围，周围标着“噬魂阵”“化灵池”“万鬼窟”等字样，光是看名字就让人头皮发麻。从他们现在的位置到血狱，要穿过五条走廊、三座庭院，沿途标着十几个鬼将级守卫的图标，活像只布满尖刺的刺猬。
“血狱是枉死城最坚固的牢房，”黑无常指着血狱周围的红光，“这是‘九重血煞阵’，每重阵法都要用千名修士的精血维持，别说闯进去，就算靠近百丈之内，元神都会被腐蚀成脓水。”
苏雪柔的指尖在地图上滑动：“有没有别的路？比如密道或者通风口？”
“有是有，”黑无常指着条蜿蜒的虚线，“这条密道能直达血狱外墙，但要穿过‘尸蛊坑’——里面养着血煞老人的宠物‘百足尸蜈’，那玩意儿专吃活人的元神，上次无常殿派去的三个顶尖刺客，连尸蜈的影子都没看清就成了粪便。”
王鼎听得眼睛发亮：“蜈？是不是长着好多脚的虫子？俺们蛮族的‘火山蜈蚣’烤着吃可香了，就是肉有点柴……”
“那是百足尸蜈！”黑无常翻了个白眼，“比你还高三个头，外壳比玄铁还硬，喷出的尸气能让金丹修士瞬间化成脓水，你确定要烤来吃？”
王鼎摸了摸鼻子，没再说话。
叶枫的目光落在地图角落的个小图标上：“这是什么地方？”
图标是个骷髅头捧着本书的样子，藏在城主府最西侧的角落里，周围没有任何守卫标记。
“那是鬼帝的藏书阁，”黑无常的声音压低了些，“里面全是幽冥教的禁术典籍，平时只有血煞老人和镇狱鬼将能进去。怎么？你想去偷书？”
“不是。”叶枫指着藏书阁到血狱的路线，“这条路上没有任何守卫，甚至连结界都很少，为什么？”
黑无常愣了愣，仔细看了看地图，突然拍了下大腿：“我知道了！这里以前是条输送祭品的通道，后来血狱扩建就废弃了，但通道应该还在！”他的眼睛亮起来，“藏书阁的地下暗河连着血狱的排水系统，虽然恶心了点，但绝对是最安全的路！”
“排水系统？”王鼎想象了下那画面，脸都皱成了包子，“是不是跟俺们蛮族部落外的那条臭水沟似的？里面漂着死老鼠和烂菜叶？”
“比那恶心十倍。”黑无常面无表情，“里面全是血狱排出来的污血和碎肉，还有啃食尸体的阴蛆，不过你们要是能忍半个时辰，就能直达血狱外墙。”
众人沉默了。一边是布满鬼将和尸蜈的明路，一边是恶心到让人窒息的暗道，这选择简直比让王鼎不吃肉还难受。
“就走暗道。”叶枫当机立断，“恶心总比送命强，而且……”他看向小青，“你的空间法则在狭窄的通道里更容易施展，万一遇到危险，我们能更快突围。”
小青点点头，指尖凝聚起空间波动：“暗河的空间壁垒相对薄弱，我能提前感知到危险。不过丑话说在前头，要是真遇到阴蛆，我可不管清理。”
“俺来清理！”王鼎拍着胸脯，“俺们蛮族清理粪坑最有经验，保证一斧子一个准！”
苏雪柔白了他一眼：“没人怀疑你的清理能力，麻烦先想想怎么在臭水沟里保持呼吸——柳梦琪，有能净化空气的丹药吗？最好是薄荷味的。”
“只有‘避秽丹’，闻着像陈年艾草，”柳梦琪掏出个小瓷瓶，“效果持续一个时辰，至少能让你们别吐出来。”
黑无常看了眼天色，铁链在手里转了个圈：“时间不多了，我得回无常殿报信，让他们三更时分在东门制造混乱，吸引大部分鬼卫过去。”他从怀里掏出块黑色的令牌，“这是藏书阁的钥匙，门口的守卫是我以前的老部下，看到令牌会放行——记住，千万别跟他说话，那家伙是个话痨，能从盘古开天辟地聊到昨天的晚饭。”
“放心，俺们嘴严。”王鼎接过令牌，掂量了两下，“这玩意儿能换多少阴气结晶？看着挺值钱的。”
“再敢提钱我就把你扔进化灵池。”黑无常威胁道，转身化作黑影准备离开，又突然停下，“对了，血狱的狱卒是个聋子，但眼睛比窥魂晶还尖，你们走路时别踩地上的骨头，他能通过骨头发声判断位置。”
说完，他彻底消失在阴影里，只留下句飘来的话：“三更准时动手，别迟到……”
等黑无常走后，众人立刻开始准备。柳梦琪给每个人分发避秽丹和疗伤药，上官云阙则把剩下的傀儡全改成了老鼠的样子：“这些傀儡能在前面探路，遇到危险会自爆，虽然威力不大，但能争取点时间。”
陈墨在符纸上画满了隐身符，符纸发出淡淡的白光：“这是‘敛气符’，能把我们的气息压到跟低阶鬼修一样，但遇到鬼将级还是会被发现，得省着用。”
苏雪柔将破妄水小心翼翼地倒在玉簪上：“这簪子能感应阴气流动，遇到幻境会发热，比直接泼在身上方便。”她把簪子递给叶枫，“你的元神刚受过惊吓，更容易被血狱的阴气影响。”
叶枫接过玉簪，簪子冰凉的触感让他清醒了不少。他从袖中取出青锋剑，剑身在月光下泛着微弱的青光——自从被他收入袖中，这柄剑就一直在轻微震颤，像是在催促着什么。
“青锋剑好像在给我们指路。”他试着将一丝元神注入剑身，剑身上的青光突然变亮，指向藏书阁的方向，“它能感应到叶大哥的气息，我们没走错路。”
王鼎已经迫不及待了，往身上撒了把敛息粉，拍了拍胸脯：“走吧走吧！俺已经准备好跟阴蛆大战三百回合了！”
众人跟着青锋剑的指引，借着巡逻队换班的间隙，悄无声息地穿过两座庭院。藏书阁比想象的更不起眼，就是座黑砖搭的小房子，门口挂着块“闲人免进”的木牌，旁边站着个打瞌睡的老鬼修，脑袋上顶着个破斗笠，手里的长枪斜靠在墙上，枪杆上缠满了蜘蛛网。
“这就是你说的老部下？”王鼎小声嘀咕，“看着比俺村口晒烟叶的李大爷还不靠谱。”
叶枫掏出令牌，轻轻晃了晃。老鬼修的耳朵动了动，没抬头，只是往旁边挪了挪身子，露出身后的暗门。等众人走进暗门，他又慢悠悠地站回原位，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，只有嘴角悄悄勾起抹笑意，斗笠下的眼睛闪过丝精光。
暗门后是条向下的石阶，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墨味和腐朽味。藏书阁的地下果然有间密室，靠墙摆着一排排书架，上面堆满了用兽皮和人骨做的书，书页翻动时发出“沙沙”的声响，像是有人在耳边低语。
“别碰那些书！”柳梦琪突然喊道，铜镜照向本摊开的骨书，书页上的符文正在蠕动，“这些是‘噬灵书’，会自动吸收靠近的元神，你看地上的白骨……”
众人这才注意到，密室的地面上散落着许多修士的骸骨，每个骷髅的眼眶都空空如也，显然是被吸干了元神。最角落里的具骸骨还保持着翻书的姿势，手指骨深深嵌在书页里，像是死前还在挣扎。
“青锋剑在指引我们往这边走。”叶枫举起剑，剑身的青光指向密室尽头的口古井。井口盖着块刻满符文的石板，石板缝隙里渗出黑色的液体，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——这就是通往血狱的暗河入口。
上官云阙的傀儡老鼠率先冲过去，顺着石板缝隙钻了进去。没过多久，井底传来声微弱的爆炸声，紧接着是“咕嘟咕嘟”的冒泡声。
“下面有东西，”上官云阙脸色凝重，“傀儡触发了机关，应该是阴蛆群。”
王鼎抡起巨斧，作势要劈石板：“让俺来开路！保证把那些虫子劈成肉酱！”
“等等。”小青突然按住他的肩膀，指尖的空间晶石发出微光，“下面的空间在震动，不止有阴蛆……还有别的东西。”
话音刚落，井底突然传来声沉闷的嘶吼，像是某种巨大的生物在咆哮。石板剧烈震颤起来，缝隙里渗出的黑液越来越多，甚至能看到些白色的蛆虫在液体里扭动。
叶枫握紧青锋剑，元神高度集中：“不管是什么，我们都得下去。”他看向众人，“现在后悔还来得及，留在藏书阁等无常殿的接应，同样能……”
“少废话。”王鼎把巨斧扛在肩上，第一个走到井边，“俺们蛮族从来没有丢下同伴的道理，就算下面是刀山火海，俺也陪你闯！”
苏雪柔的冰魄剑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，嘴角带着丝浅笑：“说得对，要走一起走。”
柳梦琪举起铜镜，镜光照亮井底的黑暗：“我的铜镜能预警，陈墨的符纸能净化，上官的傀儡能探路，小青的空间法则能突围——我们不是孤军奋战。”
陈墨把符笔握得更紧：“而且……我们还有叶大哥的青锋剑指引，一定能找到他。”
叶枫看着身边的同伴，心头的沉重突然消散了。他深吸一口气，将避秽丹塞进嘴里，一股苦涩的艾草味瞬间充满鼻腔，压过了井底的腥臭。
“那就……出发。”
王鼎一斧劈开石板，腥臭的黑液立刻涌了上来，里面果然漂浮着无数白色的阴蛆，每条都有手指长，正扭动着往他们身上爬。少年毫不犹豫地跳进井里，巨斧横扫，将涌来的阴蛆劈成两段，黑液溅起的瞬间，他突然喊道：“娘嘞！这水比俺们部落的粪坑还臭！”
众人忍着笑跟了下去。青锋剑的青光在前方引路，照亮了暗河狭窄的通道。黑液没过膝盖，脚下踩着滑腻的碎肉，时不时有阴蛆撞到腿上，让人头皮发麻。
但没人抱怨，也没人停下脚步。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——穿过这条黑暗而肮脏的通道，找到血狱里的同伴。
三更的梆子声从远处传来，隐约能听到东门方向传来喊杀声——无常殿的混乱开始了。叶枫握紧手中的青锋剑，加快了脚步。
血狱，越来越近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