轮回台的空间漩涡尚未完全闭合,叶枫的指尖已触碰到人间的暖意。他能闻到青云山的松香,听到谢灵溪琴音里的欣喜,甚至能感觉到柳梦琪银焰中传来的阿萤的心跳——重逢的悸动还未褪去,望乡台的方向突然传来一声震耳的嗡鸣。
那是块丈高的玄石,石面光滑如镜,本是幽冥界魂灵回望人间的所在。此刻镜面却剧烈闪烁,幽蓝光芒中浮现出熟悉的城郭轮廓:青灰色的城墙,十字交错的街巷,商号牌匾上“云阙”二字在火光中摇摇欲坠。
“是天苍城!”谢灵溪的琴音陡然变调,金红双生之力不受控制地暴涨,“云阙商号……那是我们在人间的根基!”
镜中的画面越来越清晰:数十道黑袍身影踏着魔气在街巷中穿梭,他们手中的骨幡挥舞间,无数平民被抽走魂魄,化作傀儡般的行尸。商号的护山大阵已破碎过半,朱红色的大门被魔气腐蚀出黑洞,门内传来隐约的呼救声。
“幽冥教余孽!”王鼎的破邪斧猛地劈向地面,激起的金光撞在玄石上,让镜面泛起涟漪,“这些杂碎竟然从空间裂缝逃出来了!老子明明亲手劈碎了他们的祭坛!”
叶枫的目光死死盯着镜中一个黑袍人。那人掀开兜帽的刹那,露出张布满符文的脸——竟是本该被鬼帝残魂吞噬的幽冥教左护法!他手中握着半截断裂的骨幡,幡面绘制的鬼王印记比之前浓郁数倍,显然是借了万鬼母巢的死气得以重生。
“他们躲在空间裂缝的褶皱里。”叶枫的声音带着冰寒,阎罗笔在掌心嗡嗡作响,“小青自爆时撕裂的空间碎片,不仅送走了鬼帝残魂,也给了这些余孽可乘之机。”
镜中的左护法突然抬头,仿佛能穿透望乡台的屏障,对着叶枫的方向露出狞笑。他抬手将骨幡刺入商号地基,石缝中立刻渗出暗紫色的死气,那些死气顺着地脉蔓延,所过之处,青石板都化作齑粉。
“柳姑娘!快看二楼!”谢灵溪的声音带着颤抖,指尖指向镜面角落。那里有个熟悉的身影正用银针刺破指尖,将精血注入阵眼——是云阙商号的账房先生,那位看似文弱的老者,此刻正用最后的灵力支撑着摇摇欲坠的防御阵。
老者身边依偎着个梳双丫髻的少女,是商号收养的孤女,此刻正用稚嫩的小手捡拾散落的符篆,试图贴在门扉上。魔气突然从门缝涌入,少女的衣袖瞬间被腐蚀,她却咬着牙将最后一张符篆按在门环上,符篆爆发出的微光暂时逼退了魔气。
“是老周和阿珠……”柳梦琪的银焰剧烈波动,光茧中的青绿色光团(小青的魂体雏形)突然闪烁,像是在呼应着人间的危机,“他们是普通凡人,根本扛不住幽冥教的死气!”
小龙的金绿龙影在镜前盘旋,龙晶映出更惊人的景象:天苍城的护城河内,暗紫色的死气正顺着水流扩散,城外的农田已化作焦土,远处的山脉隐约有魔气蒸腾——这些余孽的目标不止是云阙商号,而是要将整座城池化作母巢的养料。
“我们必须回去!”王鼎扛起破邪斧就想冲向空间漩涡,却被叶枫伸手拦住。
“不行。”叶枫的指尖划过望乡台玄石,镜面立刻浮现出层淡金色的屏障,“这是轮回法则的禁制。望乡台只能回望,不能穿行。我们若强行突破,只会被空间乱流撕碎。”
他比谁都清楚云阙商号的重要性。那里不仅藏着他们收集的轮回密钥线索,更有数百名依附商号的平民。老周曾在他初入人间时,偷偷塞给他热腾腾的肉包;阿珠总爱缠着柳梦琪学画符……这些鲜活的面孔,此刻都成了镜中挣扎的残影。
“那怎么办?”王鼎的斧刃在掌心攥出红痕,“眼睁睁看着他们被魔气吞噬?老子做不到!”
柳梦琪突然按住银焰光茧。光茧中的青绿色光团与望乡台玄石产生共鸣,镜面中渗出丝丝缕缕的青光,那些青光落在商号护罩上,竟让破碎的阵纹重新亮起几分。
“小青的空间本源能暂时稳固阵眼。”柳梦琪的脸色苍白如纸,显然在强行催动光团的力量,“但撑不了半个时辰……我们需要找到通往天苍城的空间节点。”
叶枫的目光扫过周围的轮回台纹路。那些螺旋状的刻痕中,有三道纹路正发出微弱的红光——那是与人间地脉相连的节点,其中一道指向青云山,另一道指向锁龙渊,最后一道……
“找到了!”叶枫的阎罗笔突然点向西北方,“天苍城的地脉与幽冥界的枉死城相连,那里有处未被死气污染的空间裂隙!”
他刚要迈步,望乡台的玄石突然剧烈震颤。镜面中的天苍城上空,裂开道三尺宽的缝隙,缝隙中落下数十具白骨傀儡,傀儡手中的长刀泛着死气,齐刷刷地劈向商号大门。
“轰隆——”
护山大阵彻底崩碎,木屑与砖石飞溅中,左护法带着黑袍人涌入商号。老周用身体护住阿珠,被骨幡的死气扫中后背,瞬间苍老了数十岁,佝偻的身躯却依旧挡在少女身前。
“老周!”谢灵溪的古琴发出悲鸣,金红双生之力失控地冲击着空间漩涡,漩涡边缘的金光竟被震出裂痕,“叶枫!再不走就来不及了!”
叶枫的指尖已触到枉死城的方向,却突然停住脚步。他看到镜中左护法的骨幡上,缠绕着一缕极淡的灰黑色气息——那是鬼帝残魂的本源!这些余孽不仅借了母巢的死气,更与九幽裂缝中的残魂建立了联系!
“他们在引鬼帝残魂入人间。”叶枫的声音带着彻骨的寒意,“天苍城只是诱饵,他们真正的目标,是用全城人的魂魄做祭品,撕裂更大的空间裂缝!”
这个发现让所有人如坠冰窟。如果鬼帝残魂借天苍城的血祭重返人间,别说云阙商号,整个南域都会化作炼狱。强行穿过枉死城裂隙,固然能解燃眉之急,却可能正中对方下怀。
“那也不能看着他们屠城!”王鼎的破邪斧燃起熊熊金火,“大不了老子再劈碎一次祭坛!就算同归于尽,也不能让这些杂碎得逞!”
望乡台的玄石突然暗了暗。镜面中,商号后院的地窖里,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用符篆布置阵法——是叶天麟留下的暗线,那位曾在锁龙渊帮忙加固古阵的青云山长老!他手中握着块传讯玉符,正试图捏碎求救,却被两名黑袍人死死按住。
“长老还活着!”柳梦琪的银焰突然爆亮,“他在布‘四象锁灵阵’!这阵法能暂时困住死气,只要我们能在半个时辰内赶到……”
她的话没说完,镜中的左护法已发现地窖的动静。他狞笑着将骨幡刺入地面,地窖的石门瞬间被死气腐蚀,长老的传讯玉符在挣扎中脱手,化作流星般的光点冲上云霄——那是最后的求救信号,在天苍城的夜空中划出短暂的弧线。
“半个时辰……”叶枫的拳头攥得发白,眉心的混沌剑意剧烈跳动,“枉死城的裂隙需要一刻钟才能开启,从天苍城地脉赶到商号还要一刻钟……我们只有一刻钟的时间破局。”
他突然转身,阎罗笔在轮回台的纹路中划出复杂的符文。那些符文亮起的瞬间,望乡台的玄石镜面突然射出一道金光,金光穿透空间漩涡,落在镜中那枚坠落的传讯玉符上。
“这是……轮回标记!”谢灵溪瞬间明白,“你在给玉符加持法则之力?”
“玉符会落在离商号最近的修士手中。”叶枫的元神之力疯狂注入符文,额头渗出实质的汗珠,“我在里面刻了‘混沌归一剑意’的残片,能暂时净化接触到的死气……这是我们能隔空做到的极限。”
镜中的传讯玉符在金光包裹下突然转向,坠向城南的一处宅院。那里是天苍城的武馆,馆主曾受云阙商号恩惠,手中有半块叶枫赠予的防御玉佩。
“希望他能接住。”叶枫收回阎罗笔时,指节已泛白,“小龙,用龙气稳固枉死城裂隙;谢灵溪,你的金红之力能安抚空间乱流;王鼎,斧头准备好,落地就劈碎祭坛;梦琪,守住阿萤和小青的光团,她们是我们的后手。”
众人齐声应是,眼中的焦急已化作决绝。望乡台的玄石还在闪烁,镜中的商号已燃起大火,老周的咳嗽声、阿珠的啜泣声、黑袍人的狞笑……交织成催命的鼓点,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上。
叶枫最后望了眼镜面中那道冲天的求救信号,握紧阎罗笔,率先冲向枉死城的方向。空间裂隙在龙气滋养下缓缓开启,边缘的乱流被金红之力抚平,破邪斧的锋芒刺破幽冥的黑暗——他们没有时间犹豫,只能用最快的速度穿越两界,去守护那片正在燃烧的人间城郭。
望乡台的玄石渐渐恢复平静,镜中的天苍城还在火光中挣扎。唯有那道被轮回法则加持的传讯玉符,如同暗夜里的星火,在城南宅院的上空划出希望的轨迹,等待着被人接住的那一刻。
幽冥界的风掠过轮回台,带着人间的烟火气,也带着守护者们急促的呼吸。这场跨越两界的救援,才刚刚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