罗松的手指轻轻抚过那台老式黑白电视机的外壳，感受着岁月在金属表面留下的细微划痕。这台产于1973年的\"红梅\"牌电视机是他上周从城西旧货市场淘来的宝贝，花了他整整半个月的工资。
\"你确定这玩意儿还能用？\"刘丽靠在门框上，手里捧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，眉头微蹙地看着客厅中央那个笨重的方盒子。
\"当然！\"罗松兴奋地转过身，眼镜后的眼睛闪烁着孩童般的光芒，\"老张头说这机器只是显像管有点老化，电路板完好无损。我已经联系了电子城的老王，他答应帮我修复。\"
刘丽走近几步，咖啡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。她伸手碰了碰电视机顶部的木质部分，立刻缩回手指：\"天，上面全是灰。你打算把这古董放在哪里？我们客厅可没多少空间了。\"
\"就放在那个角落怎么样？\"罗松指着沙发旁边的空位，\"等修好了，我们可以用它看老电影，多有情调！\"
刘丽撇撇嘴，但嘴角却忍不住上扬。她早就习惯了男友对复古物品的痴迷，从老式收音机到机械手表，他们的公寓活像个小型博物馆。虽然她总抱怨这些\"破烂\"占地方，但内心深处，她欣赏罗松这种对过去的执着。
\"随你吧，\"她啜了一口咖啡，\"不过先说好，要是修不好，下个月就把它处理掉。\"
罗松笑着点头，心里却暗自决定无论如何都要让这台电视机重获新生。他小心翼翼地用软布擦拭着屏幕，没注意到电视机后盖上一块暗红色的污渍，像是干涸的血迹，却又比那更陈旧、更难以辨认。
一周后，电视机修好了。
老王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师傅，在电子城修了四十多年电器。当他将修复好的电视机送回罗松家时，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。
\"小伙子，这电视机...\"老王欲言又止，粗糙的手指摩挲着电视机侧面的调节旋钮，\"有点特别。\"
罗松正忙着检查电视机的各个接口，头也不抬地问：\"怎么了？显像管有问题？\"
\"不是技术上的问题。\"老王压低声音，\"我修的时候，它...自己启动过几次。没有插电的情况下。\"
罗松这才抬起头，看到老王严肃的表情，不由得笑了：\"王师傅，您开玩笑吧？\"
老王摇摇头，从工具箱里拿出一张泛黄的纸条：\"这是在机箱里找到的。我觉得你应该看看。\"
罗松接过纸条，上面用褪色的蓝墨水写着几行字：\"1983年5月14日，最后一次记录。图像越来越清晰了。她想要出来。上帝救救我们。\"
字迹潦草颤抖，像是写字的人处于极度恐惧中。罗松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，但很快又恢复了理智。
\"大概是上个主人的恶作剧吧。\"他把纸条随手放在茶几上，\"谢谢您修好它，王师傅。\"
老王叹了口气，没再多说什么，收拾工具离开了。罗松迫不及待地插上电源，按下开关。电视机发出轻微的嗡鸣，屏幕闪烁了几下，然后——一片雪花。
\"看来还需要调一下天线。\"罗松自言自语道，开始旋转电视机上的频道旋钮。
就在这时，刘丽下班回家了。她放下包，好奇地凑过来：\"修好了？能看吗？\"
\"正在调试。\"罗松继续转动旋钮，突然，雪花消失了，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模糊的黑白画面。
那是一个房间的俯拍视角，像是从某个角落的高处拍摄的。房间空荡荡的，只有一张木椅和一个小茶几。墙壁上贴着已经泛黄起边的壁纸，地板上满是灰尘。
\"这是什么频道？\"刘丽皱眉，\"好奇怪的画面。\"
罗松也感到困惑：\"不知道，可能是某个老电影的片段？\"他尝试换台，但旋钮像是卡住了，画面纹丝不动。
突然，画面中有什么东西动了。一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小女孩从画面右侧走进来，背对着镜头。她的步伐很慢，像是在拖着重物行走。女孩的头发很长，几乎遮住了整个背部。
\"天啊...\"刘丽倒吸一口冷气，下意识抓住了罗松的手臂。
女孩走到房间中央，停了下来。然后，极其缓慢地，她开始转身。
就在女孩即将面对镜头的瞬间，画面突然消失了，电视机又恢复成一片雪花。
罗松和刘丽面面相觑，客厅里只剩下电视机发出的白噪音。
\"你录下来了吗？\"刘丽的声音有些发抖。
罗松摇头：\"谁会想到录这个？\"他关掉电视，发现自己的手心全是汗，\"可能是电视台在放什么实验电影吧。\"
但两人心里都清楚，那种诡异的氛围，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真实感，绝不是普通的电视节目能营造出来的。
那天晚上，罗松辗转难眠。凌晨两点，他轻手轻脚地起床，来到客厅。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，给那台沉默的电视机镀上一层冷光。
他犹豫了一下，还是按下了开关。
雪花。只有雪花。
罗松松了口气，正准备关掉，突然，画面又出现了。还是那个房间，但角度略有不同。这次，房间里多了一面镜子，镜中映出的是——
罗松的呼吸停滞了。镜子里映出的是他和刘丽，就在他们现在的客厅里，站在电视机前。而那个红衣小女孩，就站在他们身后，苍白的小手正缓缓伸向刘丽的脖子。
\"不！\"罗松大叫一声，猛地拔掉了电源。
卧室门开了，刘丽睡眼惺忪地走出来：\"怎么了？你喊什么？\"
罗松喘着粗气，指着电视机：\"它...它又自己启动了。\"
刘丽看向已经黑屏的电视机，又看看罗松苍白的脸色：\"你是不是做噩梦了？电视明明关着啊。\"
罗松这才注意到，电视机的插头确实被他刚才拔掉了，静静地躺在地板上。但就在刘丽说话的瞬间，他分明看到电视屏幕反射中，有一个红色的小小身影，一闪而过。
第二天是周六，罗松决定调查这台电视机的来历。他给旧货市场的老张头打了电话。
\"那台红梅牌？\"老张头的声音通过电话线传来，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沙哑，\"哦，我想起来了，是从城北一个老宅子收来的。主人去世了，子女处理遗物。\"
\"您知道原主人叫什么吗？住在哪里？\"罗松追问。
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：\"姓陈，好像是个退休教师。住在青松路那片老社区。不过小伙子，你打听这个干什么？\"
罗松随便编了个理由搪塞过去，挂断电话后立刻拉着刘丽前往青松路。
青松路社区是典型的八十年代建筑，灰暗的楼体上爬满了枯萎的藤蔓。几经打听，他们找到了陈老师曾经住过的单元。
\"陈老师？\"楼下晒太阳的老太太眯起眼睛，\"哦，你说502的老陈啊。走了有三年多了。可怜人，老伴早没了，女儿也...\"
\"女儿怎么了？\"刘丽敏锐地捕捉到关键信息。
老太太压低声音：\"听说很多年前就失踪了。那时候小姑娘才七八岁吧，穿着她最喜欢的红裙子出去的，再没回来。老陈从那以后就变了个人，整天把自己关在家里。\"
罗松和刘丽对视一眼，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。
\"您知道他家里有台老式电视机吗？红梅牌的。\"罗松问。
老太太皱眉思索：\"电视机？好像是有这么个老古董。警察来搜查的时候，还特别检查过呢。\"
\"搜查？为什么搜查？\"刘丽追问。
\"好像是怀疑老陈...唉，都是过去的事了，人都死了，说这些做什么。\"老太太突然住了口，摆摆手表示不愿再多谈。
回到家中，罗松立刻上网搜索关于陈老师和失踪女孩的新闻。经过几个小时的努力，他终于找到一则1983年的旧报纸扫描件：
\"本市青松路一名7岁女童陈某失踪，警方怀疑与家庭纠纷有关。据悉，女童父亲陈某有暴力倾向...还配有陈某的照片。\"
另外是一张配图是模糊的黑白照片，正是那个红衣小女孩，站在学校门口，面无表情地盯着镜头。
罗松感到一阵恶寒。他关掉电脑，发现刘丽正站在电视机前，若有所思。
\"你想什么呢？\"他走过去问。
刘丽指着电视机后盖：\"这里有个小孔，像是被钻出来的。你觉得会不会是...\"
\"隐藏摄像头？\"罗松接上她的话，\"但1983年怎么会有这种技术？\"
两人沉默下来。夜幕降临，他们早早上了床，却都睡不着。午夜时分，客厅传来轻微的\"咔嗒\"声。
罗松猛地坐起：\"你听到了吗？\"
刘丽点点头，两人屏息静听。接着，他们听到了更可怕的声音——老式电视机启动时特有的嗡鸣声，还有那熟悉的雪花噪音。
罗松鼓起勇气，拿起棒球棍走出卧室。客厅里，电视机果然亮着，屏幕上又是那个房间。这次，画面更清晰了。红衣小女孩背对着他们，站在房间中央，一动不动。
\"够了！\"罗松冲过去想拔掉电源，却惊恐地发现插头已经不在插座上——电视机根本没有通电！
就在这时，小女孩开始转身。极其缓慢地，先是肩膀，然后是侧脸，最后——
电视机突然黑屏，房间里重归黑暗。罗松喘着粗气，感到一阵眩晕。他确信自己看到了——在女孩完全转身的瞬间，那不是一张人类的脸，而是一团模糊的、蠕动的黑影，只有那双眼睛，又大又黑，直勾勾地盯着屏幕外的他。
\"罗松...\"刘丽的声音从卧室传来，带着哭腔，\"你快来看...\"
罗松跑回卧室，看到刘丽站在穿衣镜前，浑身发抖。镜中的她面色惨白，而在她身后，隐约可见一个穿着红裙的小小身影，正缓缓抬起手臂...
罗松站在卧室里，浑身血液仿佛凝固。镜中的刘丽身后，那个红衣小女孩的身影越来越清晰，苍白的小手几乎要碰到刘丽的肩膀。
\"别看镜子！\"罗松一把拉过刘丽，将她拽离穿衣镜前。就在他们转身的瞬间，客厅里的电视机突然发出一声刺耳的啸叫，像是老式显像管承受了过高的电压。
两人惊恐地望向客厅，只见那台红梅牌电视机屏幕闪烁着诡异的蓝光，雪花点中逐渐浮现出画面——还是那个房间，但角度变了，这次是从正对房门的视角拍摄的。
\"这不可能...\"刘丽抓紧罗松的手臂，指甲几乎掐进他的肉里，\"我们明明拔掉了插头！\"
电视机中的画面逐渐稳定，他们看到一个中年男人走进房间。男人戴着黑框眼镜，穿着老式中山装，面容憔悴但依稀能看出曾经的书卷气。他手里拿着一根皮带，表情扭曲地走向房间中央。
\"那是...陈老师？\"罗松认出了照片上见过的面孔，只是年轻了许多。
画面中的陈老师突然暴怒起来，对着空荡荡的房间挥舞皮带：\"出来！我知道你躲在这里！你这个不听话的赔钱货！\"
皮带抽打在空气中发出可怕的\"啪啪\"声。罗松和刘丽看得毛骨悚然，不明白这段录像意味着什么。就在这时，画面角落里，一个小小的红色身影慢慢爬了出来——是那个小女孩，她的红裙子已经破烂不堪，裸露的手臂上满是淤青和伤痕。
\"爸爸...我错了...\"小女孩的声音从电视机喇叭里传出来，带着电子设备特有的失真，却依然能听出其中的恐惧和痛苦。
陈老师转身看到女儿，脸上闪过一丝扭曲的快意：\"终于肯出来了？让你偷我的钱！让你不听话！\"他举起皮带，狠狠抽向小女孩。
\"不！\"刘丽尖叫起来，捂住眼睛不敢再看。罗松也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，但他强迫自己继续盯着屏幕，仿佛被某种力量固定住了视线。
电视机里的画面变得更加清晰，就像是在近距离拍摄。他们看到皮带一次次落在小女孩瘦弱的身体上，看到她的眼泪和血迹混合着滴落在地板上。最可怕的是，这段录像明显是有人故意拍摄的——镜头时而拉近，时而调整角度，就像在精心记录这场虐待。
\"这不是普通的录像...\"罗松声音嘶哑，\"这是...这是陈老师自己在记录他虐待女儿的过程！\"
这个发现让两人如坠冰窟。刘丽颤抖着指向电视机后盖上的那个小孔：\"所以那个洞...是他自己钻的？为了...为了...\"
她说不下去了。电视机里的画面已经变得更加暴力，陈老师丢开皮带，直接用手掐住了小女孩的脖子。小女孩挣扎着，小脸涨得通红，双腿无助地踢蹬着。
\"爸爸...求求你...\"小女孩的声音越来越微弱。
陈老师的面容在镜头前扭曲得不成人形：\"去死吧！和你妈一起下地狱去吧！\"
\"天啊！他在谋杀自己的女儿！\"罗松终于明白了一切。这台电视机不仅记录了一个家庭的悲剧，更成为了小女孩怨灵的栖身之所。她被困在这台机器里几十年，无法安息。
就在这时，电视机突然黑屏了。房间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，只有两人急促的呼吸声。
电视机突然黑屏的瞬间，罗松以为一切结束了。但下一秒，屏幕又亮了起来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红色调，像是透过血雾看到的画面。
\"这是...什么地方？\"刘丽紧抓着罗松的手臂。
画面中是一个破旧的老式公寓，墙纸剥落，地板上积满灰尘。角落里摆着一张床，床上躺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。
\"是陈老师！\"罗松认出了那张脸。
电视机喇叭里突然响起红衣小女孩的笑声，清脆却令人毛骨悚然。画面突然拉近，他们看到床上的陈老师猛地睁开眼睛，脸上浮现出极度恐惧的表情。
\"不...不可能...\"陈老师嘶哑的声音从电视机里传出，\"你已经死了！我亲眼看着你断气的！\"
房间的角落里，一个红色的小身影慢慢浮现。小女孩穿着那件熟悉的红裙子，但此刻裙摆滴着鲜血，在地板上拖出一道暗红色的痕迹。她的皮肤呈现死人才有的青灰色，眼睛是全黑的，嘴角却挂着甜美的微笑。
\"爸爸...\"小女孩的声音从电视机里传出，清晰得可怕，\"我来陪你玩了...\"
\"这是三年前！\"罗松突然明白过来，\"我们在看他死亡时的情景！\"
画面中，小女孩已经爬上了病床。她伸出苍白的小手，轻轻抚摸着陈老师布满皱纹的脸。老人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叫，却无法移动分毫，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固定在了床上。
\"记得这个吗？\"小女孩突然掐住陈老师的脖子，姿势和他当年掐死她时一模一样。陈老师的眼球凸出，舌头伸了出来，双手在空中无力地抓挠。
\"还有这个...\"小女孩松开手，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根皮带，正是当年陈老师用来抽打她的那根。她扬起皮带，狠狠抽在老人身上，每一下都带起一道血痕。
\"不！住手！\"陈老师哀求着，\"我错了...爸爸错了...\"
小女孩充耳不闻，继续着她的\"游戏\"。她时而用皮带抽打，时而用指甲抓挠，时而掐住老人的脖子。整个过程中，她都保持着那种天真无邪的笑容，仿佛真的只是在和父亲玩耍。
最可怕的是，陈老师始终没有失去意识。尽管他的身体已经伤痕累累，但他始终清醒地承受着每一分痛苦——就像他女儿当年一样。
\"求求你...让我死...\"陈老师最终哀求道。
小女孩歪着头想了想，然后甜甜地笑了：\"好的，爸爸。\"
她俯下身，在老人惊恐的目光中，给了他一个拥抱。就在这个看似温情的动作中，陈老师的身体突然剧烈抽搐起来，嘴里涌出大量鲜血。
小女孩松开手，陈老师的尸体软绵绵地倒在床上，眼睛还惊恐地睁着，仿佛看到了比死亡更可怕的东西。
画面渐渐暗了下来，红衣小女孩转身面对镜头，这次她看起来不再可怕，反而有种释然的感觉。然后身影渐渐变淡，最终消失在画面中。
电视机\"啪\"的一声关闭了。罗松和刘丽呆立在客厅里，浑身被冷汗浸透。
第二天，罗松查阅了三年前的新闻档案。果然找到了陈老师的死亡记录：独居老人陈某于三年前的夜晚在公寓中突发心脏病死亡，尸体一周后才被邻居发现。报道中提到一个奇怪的细节——老人身上有许多无法解释的陈旧伤痕，而且死亡时的表情极度扭曲，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。
罗松关上电脑，看向客厅角落里那台盖着黑布的电视机。他决定永远不再揭开那块布，也不再去探究那个红衣小女孩最终去了哪里。有些秘密，最好永远埋藏在黑暗之中。
但有时在深夜，当月光透过窗帘照进客厅时，那块黑布会莫名其妙地滑落一角。而如果有人恰好在那一刻看向电视屏幕，或许会看到一个穿红裙子的小女孩，牵着一位中年女子的手，对着镜头微笑着挥手告别，然后渐渐消失在荧幕深处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