远处,通过耳机听到柳妍妍那带着哭腔的尖叫,王并一个激灵,从地上连滚带爬地站了起来。
他看了一眼场中的情形,那具倒下的活尸,那个扛着铁锹面无表情的女人,还有那个……依旧安然立于牛背之上的道人。
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。
“跑!”
这个念头占据了他整个大脑,什么十佬的命令,什么王家的脸面,在活命面前,都成了狗屁。
他甚至不敢再看李道然一眼,手脚并用,狼狈地冲入厂房外的黑暗,很快就消失不见。
冯宝宝没有去追。
她只是缓缓站直了身体,将那把沾满黑血的工兵铲,随意地往肩膀上一扛。
然后,她那双总是没什么情绪波动的眼睛,第一次,一动不动地,落在了牛背上的李道然身上。
那眼神里,没有感激,没有敬畏,只有一种纯粹的好奇,像是在打量一个从未见过的、无法理解的新鲜事物。
“呼……呼……呼……”
张楚岚瘫坐在地,胸膛剧烈起伏,劫后余生的虚脱感让他浑身发软。
他看着地上那具彻底凉透了的尸体,又抬头望向那个站在牛背上的身影。
前辈,还是那个前辈。
青牛,还是那头青牛。
但不知为何,张楚岚觉得,这一刻的前辈,和之前不一样了。
那股言出法随、审判生死的威严还未完全散去,让这片小小的空间都变得沉重起来。
他活下来了。
就因为前辈轻飘飘的两个字。
“多……多谢前辈救命之恩!”
张楚岚挣扎着爬起来,激动得语无伦次,对着李道然就要纳头便拜。
“不必。”
淡漠的两个字从牛背上传来,声音不大,却带着一种无法掩饰的疲惫。
李道然感觉自己的脑袋快要裂开了。
那不是普通的头痛,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撕裂感,整个世界在他眼中都带着重影,嗡嗡的耳鸣声几乎要盖过一切。
就在刚才,他强行下达“敕令”的那一瞬间,他感觉自己的精神力被一个无形的黑洞瞬间抽空,连带着灵魂都被扯动了一下。
一股腥甜的液体涌上喉头。
他强行压下,但还是有一丝,顺着嘴角溢了出来。
该死!
李道然心中暗骂一句,在张楚岚和冯宝宝看过来之前,他极其自然地抬起手,用道袍的宽袖掩着嘴,仿佛只是轻咳一声。
袖袍之下,他飞快地用舌尖舔去了嘴角的血痕。
不能露馅!
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露馅!
他强忍着大脑针扎般的剧痛,维持着身体的平衡,从牛背上缓缓飘落。
双脚落地的瞬间,膝盖猛地一软,差点当场跪下去。
在短短这么一会,扮演度就已经了消耗了2%了。
精神消耗更甚。
李道然死死咬住舌尖,剧痛让他瞬间清醒了一分,他将身体的重心不动声色地靠在了青牛的身上,这才勉强站稳。
他依旧垂着眼睑,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,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,于他而言不过是拂去了一粒尘埃。
但只有他自己知道,他现在连站着都费劲。
“前辈……您,您没事吧?”
张楚岚眼尖,他虽然没看清前辈袖袍下的动作,但却注意到前辈的脸色,比刚才白了不少。
那不是月光下的错觉,而是一种精气神被掏空后的虚白。
“您……您的脸色不太好。”张楚岚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担忧。
李道然没有立刻回答。
他正在跟脑海里那要命的眩晕感作斗争。
可以说刚才他拼命了,如果扮演度都消耗完,估计他就会死...
幸好
【叮!
【宿主行为完美契合“道祖”言出法随、审判万物的人设,引发了关键人物(张楚岚、柳妍妍)的巨大误解和敬畏!】
【扮演度+3%!当前总扮演度:5%】
【言出法随(微弱)能力微幅增强!现在可以对意志不坚定的目标,造成更长时间的束缚。】
系统提示音响起,一股暖流从系统面板中涌出,虽然没有完全治愈他的精神创伤,
却让他那快要炸开的脑袋舒服了不少,眩晕感也减轻了许多。
“呼……值了!”
李道然心中长舒一口气,总算缓过来了。
看来这招“敕令”,以后得当成核武器用,轻易动用不得。
他缓缓抬起眼,看向一脸关切的张楚岚,声音依旧平淡:“无妨,一点小惩大诫,不值一提。”
张楚岚一听,顿时肃然起敬。
小惩大诫?
前辈您管这叫小惩大诫?
那可是刀枪不入,连子弹都打不穿的僵尸啊!被您一句话就给定住了,然后让宝宝姐一铲子给秒了!
这要是叫小惩,那什么才叫大诫?毁天灭地吗?
还有,您别以为我没看见,您脸色都白了!这明显是动用了大法力,消耗巨大啊!
前辈为了救我这么个素不相识的晚辈,不惜损耗自身本源,事后还说得这么云淡风轻……
这才是真正的高人风范啊!
张楚岚感动得眼眶都有点湿润了。
“前辈高义!”他郑重地抱拳作揖,“晚辈张楚岚,没齿难忘!”
就在这时,一直没说话的冯宝宝走了过来。
她先是走到那具尸体旁边,用脚尖踢了踢,又用工兵铲戳了戳,确认死得透透的了。
然后,她走到李道然面前,歪着头,一双清澈又呆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。
“你,刚才用的啥子?”
冯宝宝的语气很平淡,就像在问“你吃了没”。
但这个问题,却让现场的气氛瞬间凝固。
张楚岚吓了一跳,赶紧打圆场:“宝宝姐!别乱问!前辈的手段,岂是我等可以随意窥探的!”
他生怕这位姑奶奶哪句话说不对,惹得前辈不高兴。
“哦。”冯宝宝应了一声,但眼睛还是没从李道然身上移开,她又补充了一句,“你身上,有血腥味。”
张楚岚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。
他紧张地看向李道然,只见前辈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,仿佛冯宝宝说的不是他。
李道然心里却是一咯噔。
这姑娘的直觉也太敏锐了!
他表面上不动声色,只是淡淡地瞥了冯宝宝一眼,然后将目光投向远处的黑暗,缓缓开口。
“大道五十,天衍四九,人遁其一。”
他的声音悠远而缥缈,仿佛不是在回答问题,而是在阐述某个天地至理。
“生,是一。死,亦是一。”
张楚岚听得云里雾里,但不明觉厉,感觉前辈说的每一个字都蕴含着无穷的奥秘。
冯宝宝眨了眨眼,似乎在努力理解这句话。
“所以,是啥子?”她又问了一遍,还是那个问题。
“……”
张楚岚想死的心都有了,姑奶奶,你就不能不这么执着吗!
李道然也差点被噎住。
跟这姑娘讲道理,简直是对牛弹琴。
他只能继续维持高人风范,转过头,看着冯宝宝,用一种陈述事实的语气说道:“言即法,意即理。”
说完,他便不再言语,闭上了眼睛,一副“尔等自行领悟”的模样。
实际上,他是真的累了,多说一个字都觉得精神疲惫。
张楚岚在一旁听得是心神剧震。
言即法,意即理!
言出法随!
这八个字,简直霸道到了极点!
前辈这是在亲口承认,他拥有制定规则的无上权能!
就在这时,一阵由远及近的警笛声划破了夜空的宁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