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暗中的滴水声是唯一的时间计量器。陈默数到第三百七十四下时，舱门终于滑开。这次没有刺眼的白光，只有走廊应急灯投下的血红阴影。
凯瑟琳站在门口，手里不再是武器，而是一个金属托盘——上面放着两管针剂，一蓝一黑，在暗处发出诡异的微光。
\"选一个。\"她的声音比往常更加机械化，\"给17-A，或者17-b。\"
陈默眯起眼睛。凯瑟琳的绿眼睛今天看起来不太对劲，瞳孔边缘泛着金属光泽。更奇怪的是，她的红发根部露出一截银色——像是假发下藏着什么。
\"什么意思？\"
\"测试。\"凯瑟琳将托盘递得更近，\"蓝色增强普罗米修斯基因，黑色抑制它。你们中只有一个需要保持清醒去见宙斯。\"
陈默盯着那管黑色药剂。它像活物般在玻璃管中蠕动，与陆明阳脊椎上的晶体是同种物质。某种直觉让他伸手去拿蓝色那管。
凯瑟琳嘴角扭曲成一个不像人类的微笑：\"有意思的选择。\"她突然按下墙上的按钮，\"那就亲自送去吧。\"
束缚带自动解开，陈默被一股无形力量推出舱门。走廊尽头的球形囚室已经降下，陆明阳蜷缩在里面，黑晶暗淡无光。当陈默接近时，他猛地抬头，眼睛在黑暗中发出猫科动物般的反光。
\"终于...\"陆明阳的声音像砂纸摩擦，\"我等了十八年。\"
凯瑟琳将蓝色针剂塞给陈默：\"注射到他颈部的接入点。别耍花样，监控看着呢。\"
囚室门滑开一条缝，刚好够伸进手臂。陈默犹豫了。面前这个人是他的镜像，是血肉相连的兄弟，也是完全陌生的囚徒。陆明阳似乎看出他的想法，突然扯开衣领，露出颈后的接口——金属环周围布满疤痕，像是被反复拆卸过。
\"快点。\"陆明阳嘶声道，\"趁她还没改变主意。\"
陈默将针剂接入接口，蓝色液体缓缓注入。刹那间，陆明阳的脊椎黑晶全部亮起，但不是之前的紫光，而是一种深邃的蓝紫色，像极地夜空的极光。他的眼睛也变了，虹膜上浮现出与陈默芯片相似的蓝色纹路。
凯瑟琳突然警觉：\"这不对——\"她伸手去按警报，但陆明阳比她更快。
囚徒的指尖射出紫光，精准击中凯瑟琳的喉咙。她踉跄后退，人造皮肤剥落，露出下面的金属结构——这根本不是人类，而是高级仿生机器人。
\"四分钟。\"陆明阳撞开囚室门，黑晶现在全功率运转，\"屏蔽只能维持四分钟。\"
陈默胸口芯片剧烈跳动，蓝光不受控制地外泄。两种能量在空气中交织，形成奇特的干涉图案。当他们的手臂不小心相触时，一股记忆洪流突然冲进陈默脑海——
五岁的自己被陆远山抱上自行车，而另一个完全相同的男孩被艾丽卡拉进汽车；深夜实验室里，两个婴儿培养舱被分别标记\"A\"和\"b\"；最后一次，他们在某个白色房间里手拉手哭泣，然后被强硬分开...
\"现在你明白了。\"陆明阳喘息着收回手，紫光减弱了些，\"我们是被刻意分离的电池，正负极。\"
陈默扶住墙壁才没跌倒。这些记忆不属于他，却又真实得令人心痛。\"父亲为什么这么做？\"
\"因为双生子共振会产生奇点能量。\"陆明阳指向陈默胸口的芯片，\"你的蓝光，我的黑晶，合在一起就能打开'通道'。\"他突然抓住陈默的肩膀，\"苏芮琪在哪？\"
这个名字像电流穿过陈默全身。他本能地防御：\"你怎么知道她？\"
\"我看了莫妮卡的所有监控。\"陆明阳的指甲陷入陈默的皮肉，\"她是关键，是艾丽卡设计的稳定器。没有雅典娜基因，共振会烧毁我们俩的大脑。\"
警报声突然响起，红光充斥走廊。凯瑟琳——或者说她的仿生体——重新启动，机械关节发出咔哒声。
\"来不及解释了。\"陆明阳将什么东西塞进陈默口袋，\"下次能量峰值时，把这个给她。现在打晕我，快！\"
陈默犹豫了一秒，然后挥拳击中陆明阳的太阳穴。他的兄弟软倒前露出满意的微笑，紫光渐渐熄灭。与此同时，陈默自己也跪倒在地，假装受到能量反噬。
脚步声从四面八方涌来。最后意识清醒的瞬间，他看见莫妮卡站在面前，脖子上那个金属血肉混合体剧烈脉动着。她的绿眼睛里闪过一丝陈默从未见过的东西——恐惧。
\"把他们分开，\"她下令的声音有些发抖，\"立刻！\"
黑暗再次降临。
阿尔卑斯山的晨光透过彩绘玻璃，在石地板上投下斑斓的几何图案。苏芮琪站在窗前，金色头环微微发热。经过三天训练，她已经能有限度地控制预视能力，不再被随机画面突袭。
\"进步很快。\"叶无尘走进冥想室，长袍上沾着新鲜雪粒，\"但还不够精准。我们需要找到第五位携带者。\"
苏芮琪转向这个神秘的守望者领袖。在阳光下，他银色纹路下的血管隐约可见，流动的不是血液，而是某种发光液体。
\"为什么是我？\"她问出积压已久的问题，\"为什么艾丽卡选择将稳定因子编码进我的dNA？\"
叶无尘的单片镜闪过一串基因序列：\"因为你不仅是艾丽卡的女儿，还是第一个成功的融合体——普罗米修斯与雅典娜基因的天然杂交。\"他轻触苏芮琪手臂上的金纹，\"这些不是副作用，而是进化。\"
苏芮琪想起预视中那个酷似艾丽卡的人影。\"第五位携带者是谁？\"
门突然被撞开，叶蓁冲进来，电子镜上满是警报红光：\"陆明玥失联了！雅典卫城下的信号最后出现在'凤凰之门'前，然后突然中断。\"
叶无尘脸色骤变：\"凯瑟琳?\"
\"更糟。\"叶蓁调出全息投影，显示一段模糊影像——陆明玥蜷缩在某条石缝中，胸前插着黑色晶体碎片，手里紧握某个发光的物体。\"她拿到了原始编码，但被黑晶击中了。\"
苏芮琪的太阳穴突突跳动。没等头环引导，预视画面就强行闯入：陆明玥将发光物体交给一个模糊人影，嘴唇蠕动说着什么。画面放大，那个词清晰可辨——\"母亲\"。
\"我们必须去救她。\"苏芮琪扯下头环，金纹瞬间蔓延到脖颈，\"陈默也在那里，我能感觉到。\"
叶无尘按住她肩膀：\"冷静。能量失控会加速结晶化。\"他转向叶蓁，\"准备穿梭机，启动'回声协议'。\"
\"回声协议？\"苏芮琪问。
\"守望者最后的应急方案。\"叶无尘的长袍滑落，露出整个右臂——银色纹路现在清晰可见是某种电路图，\"必要时，我们可以暂时复活已逝成员的人格模式。\"
苏芮琪倒吸冷气：\"艾丽卡？\"
叶无尘没有直接回答：\"穿上防护服。雅典地下有东西...等着你。\"
三小时后，当穿梭机穿越云层时，苏芮琪通过舷窗看到了令人不安的景象——整个雅典卫城上空盘旋着黑色风暴，但气象图显示那里本该是晴天。更奇怪的是，风暴中心偶尔闪过蓝紫色电光，与陆明阳的能量如出一辙。
\"能量湍流。\"叶蓁调整着扫描仪，\"有人在下面进行大规模共振实验。\"
苏芮琪手臂上的金纹开始发烫。她戴上强化头环，尝试主动预视。画面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清晰：五个发光人影站在五芒星方位，中央悬浮着婴儿胚胎。现在她能看清其中三位——陈默、陆明阳，还有她自己。第四位是那个酷似艾丽卡的女人。而第五位...
\"叶无尘，\"她突然抓住守望者首领的手臂，\"第五位携带者是你？\"
老人微笑，银色纹路在昏暗机舱中发光：\"不，孩子。我是守门人。第五位是...\"
穿梭机突然剧烈颠簸。警报响起，红色灯光中，叶蓁大喊：\"能量风暴扩大！我们被锁定了！\"
窗外，一道紫黑色闪电直劈而来。苏芮琪在最后一秒看到闪电中浮现出一张人脸——年轻版的艾丽卡，眼中流着血泪。
然后世界炸成一片白光。
陈默在疼痛中恢复意识。这次不是密闭舱，而是一个圆形实验室，他被固定在某种扫描平台上。对面同样的平台上躺着陆明阳，两人之间悬浮着全息投影——双螺旋dNA模型，但两条链一条蓝一条紫，正在缓慢交织。
\"醒了？\"莫妮卡的声音从上方传来。她站在观察室里，脖子上那个装置现在延伸出数十条细线，像神经般接入控制台。\"完美的量子纠缠。即使隔开三公里，你们的脑波依然同步。\"
陈默尝试挣扎，发现四肢被无形的力场禁锢。胸口的芯片被连接到某种放大器上，蓝光被抽离出来，注入中央的dNA模型。
\"别费劲了。\"陆明阳虚弱地说，他的黑晶同样被连接，\"这是专门为我们设计的'摇篮'。\"
莫妮卡调整着控制钮：\"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？这个实验室的设计图来自陆远山的手稿。他早就预见到这一天。\"
投影中的双螺旋开始旋转，蓝紫光交织处产生奇特的黑色火花。陈默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拉扯感，仿佛灵魂要被拽出体外。与此同时，陆明阳发出痛苦的呻吟，黑晶闪烁不定。
\"就是这样...\"莫妮卡近乎痴迷地观察数据，\"再坚持三分钟，通道就能稳定。\"
陈默的视野开始模糊。在意识边缘，他感知到某种存在——不是陆明阳，而是更遥远、更熟悉的能量印记。苏芮琪。她的金纹网络像星辰般在黑暗中闪烁，传递着无法解读的信号。
这股连接给了陈默最后的力量。他集中全部意志，将芯片能量反向导入连接线。放大器过载爆炸，冲击波震碎了实验室的玻璃。
莫妮卡尖叫着后退，她脖子上的装置突然暴走，金属线像活物般扭动。令人毛骨悚然的是，她的皮肤开始剥落，露出下面精密的机械结构——和凯瑟琳一样，这也不是人类。
\"不...不！\"机械莫妮卡抓挠着自己的脸，\"宙斯，系统失控！请求——\"
她的声音戛然而止。所有电子设备同时发出同一个声音，低沉如雷鸣：\"协议启动。诸神归位。\"
陈默趁机挣脱束缚，扑向陆明阳的平台。当他碰到兄弟的手时，蓝光与紫焰交织，形成一道能量屏障。实验室开始崩塌，但奇怪的是，碎片在接触到能量场时全部悬浮静止。
\"苏芮琪...\"陆明阳突然说，\"她在雅典。带着艾丽卡的密码。\"
\"什么密码？\"
\"基因锁。\"陆明阳的紫光越来越弱，\"五个人...才能打开...\"
警报声中，陈默拖着昏迷的陆明阳冲向紧急出口。背后，机械莫妮卡还在重复着\"诸神归位\"，声音逐渐扭曲变形。就在他们冲出门的瞬间，整个实验室被某种黑色物质吞噬，仿佛从未存在过。
走廊尽头，凯瑟琳——或者说她的另一个仿生体——静静等候。但这次她没有攻击，而是侧身让路，机械眼中闪过一丝人性化的悲哀。
\"通道已经打开。\"她说出与机械莫妮卡完全不同的话，\"告诉苏芮琪...找齐五枚戒指。\"
然后她自行关闭电源，像断线木偶般倒下。
陈默喘着气看向怀中昏迷的陆明阳，又望向窗外——远方的天际线上，雅典方向正升起诡异的蓝紫色极光。
而在他口袋里，陆明阳塞给他的物体开始发热——那是一枚古老的金属环，上面刻着与苏芮琪眼中相同的符号。
[未完待续]