右脚前踏半步,重心沉稳,左拳收于肋侧,右掌贴于腕内,空气凝滞如铁。陈墨并未出拳,而是缓缓将双臂收回,五指松开,气息自指尖退散。方才蓄势的劲道未泄,却尽数沉入丹田,沿着脊椎一线垂落,直抵尾闾。他盘膝而坐,双腿交叠,掌心向上置于膝头,呼吸无声无息,如同山间古井不起波澜。
识海深处,那扇刻有图腾的石门轰然震颤。门缝中金光暴涨,不再是细流渗出,而是如熔岩奔涌,将整个意识空间映照得通明。胎记在左臂皮下微微跳动,温热感顺着血脉蔓延至四肢百骸。玉佩悬于腰间,表面裂痕泛起微光,与胎记遥相呼应。
这不是招式的突破契机,而是境界本身的召唤。
灵气在他体内奔腾不休,自丹田化海境所凝聚的灵力旋涡急速旋转,不断向泥丸宫冲涌。然而每当接近颅顶百会之时,便似撞上无形壁垒,层层反弹,经络随之胀痛。这并非力量不足,而是身体尚未适应更高层次的存在方式——灵宫未成,神魂难承天地之压。
他闭目,不再以力破障,而是依循心音所授“截势”之理,反观自身气脉流转。意念如丝,细细探查每一寸经络的起伏节奏。忽然,在脊椎末端与地脉相连之处,他察觉到一丝错位——地气上行至此,本应与头顶清阳交汇融合,却因长期闭关导致阴阳微偏,形成一道细微的“势断点”。
就像星河运转中的一瞬停滞。
陈墨不动声色,仅以一缕神识轻点那处空隙。
刹那间,全身经络豁然贯通。阻塞的灵气如江河决堤,顺着新开辟的通道奔腾而上,直冲泥丸宫。颅内嗡鸣作响,灵力在识海中央缓缓凝聚,由虚化实,勾勒出一座宫殿轮廓:四柱擎天,飞檐挑角,殿门紧闭,其上铭刻古老符纹。每一道线条都与他血脉共鸣,仿佛本就存在于命运之中。
灵宫初成!
体内灵气完成重组,不再如化海境时狂躁奔涌,而是有序循环,自成体系。每一次呼吸,皆能引动外界微弱灵流汇入体内,无需刻意吸纳,自然交融。速度、感知、反应皆跃升数倍,连思维也变得锐利清晰,仿佛蒙尘镜面被拭净。
他睁眼。
瞳孔深处掠过一道金芒,转瞬隐没。没有起身,也没有测试力量,只是静静端坐,任新境界与肉身彻底契合。三月闭关,终在此刻开花结果。
良久,他缓缓站起,脚步向前一步踏出。
地面未裂,风未动,但前方丈高青岩骤然震颤。表面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痕,自内部蔓延,无声无息。岩石未倒,亦未崩塌,只是在某一瞬,整块巨石从存在层面被抹除——化为齑粉,尘烟不起,仿佛从未有过实体。
这一拳,他甚至未曾挥出。
陈墨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,五指张开又缓缓握拢。灵宫境的力量,并非单纯增强输出,而是让“势”的运用达到全新层次。昔日需全力催动方能施展的镇世诀,如今只需意念微动,便可撬动规则本身。他不再需要蛮力破局,只需找到气机断裂处,轻轻一点,万物自溃。
他走向另一根玄铁石桩,伸手触碰表面残留的裂纹。指尖轻划,一道极细的金痕留在石上。随即,整根石桩从中断裂,断口光滑如镜,不见碎屑。这不是切割,是直接否定了“连接”的概念。
他收回手,目光扫过满地碎石残桩。这些曾见证他八十八日苦修的痕迹,如今看来已如孩童涂鸦。真正的武道,不在反复锤炼招式,而在理解世界运行的根本逻辑。而他,终于迈出了第一步。
体内灵力平稳流转,灵宫稳固成型,神魂强度远超从前。他尝试调动赤焰珠,将其置于掌心。珠体微震,火焰未燃,却被一股无形之力约束其中,如同困于牢笼。他不再用本源之力压缩,而是以“势”的节奏引导其苏醒。一丝火苗自珠心浮现,颜色由赤转金,温度却不外溢,反而向内收敛,形成一个微型旋涡。
他轻轻一弹指,火苗飞出,在空中划出弧线,击中远处一块碎石。石头未燃,亦未炸裂,而是瞬间汽化,连灰烬都未留下。这一击耗力极少,效率却惊人。
他知道,同样的力量,在化海境时需耗费七成灵力才能勉强做到。
他将赤焰珠收回暗袋,整理衣衫。粗布短打依旧朴素,束发草绳随动作轻晃。外表未变,内在早已脱胎换骨。此刻的他,哪怕面对昔日执法弟子赵虎,也无需再避其锋芒。一指即可镇之。
山风自洞口吹入,拂过面颊,带着草木初生的清香。天色渐亮,晨光斜洒在石坪边缘,照亮了他脚下的影子。影子比以往更加凝实,仿佛承载着某种不可轻忽的重量。
他抬头望向洞外,群山起伏,云雾缭绕。远方仍有未知等待揭开,血符的源头、黑袍人的身份、“她”的真相……一切谜团尚未解开。但他心中再无迷茫,唯有笃定。
修行之路漫长,强者如林,危机四伏。可他已掌握属于自己的道。
他迈出一步,踏上石坪边缘。脚下碎石无声碾碎,身形挺立如松。没有言语,也没有宣言,只有那股悄然弥漫开来的存在感——如同山岳初成,虽未张扬,却已令天地为之低伏。
就在此时,左臂胎记忽然一热。
不是预警,也不是共鸣,而是一种牵引,源自玉佩深处。玉佩表面裂痕再次泛起微光,比之前更亮一分。他低头注视,发现裂口边缘竟有极细微的金色纹路自行延展,如同活物般缓缓爬行。
他伸手欲触,指尖距玉佩尚有一寸——
玉佩猛然震动,一道金丝自裂痕中射出,直冲天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