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墨的手掌还贴在地面,青光顺着指尖回流。他的呼吸很重,身体像是被抽空了力气。但那颗种子终于安静下来,在他丹田深处稳稳落定。耳边的风声忽然停了,树叶不再晃动,连空气都像凝固了一样。
他抬起手,掌心残留的绿光微微闪烁。就在这时,脑海里又响起那句话:“木已生根,魂未归位。”
这句话和云沧海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撞在了一起——“木不争高下,只问扎根深浅。”
他闭上眼,想起小时候村子被烧的那一夜。他抱着母亲躲在草堆里,听着外面的脚步声和惨叫。那时他发过誓,绝不让任何人再经历那样的事。后来苍冥虎被关在血魂宗百年,他拼死也要把它救出来。他走这条路,不是为了变强给人看,也不是为了报仇出气。他只是不想再看到有人因为无力而失去一切。
他睁开眼,将手掌按在胸前玉佩上。
一道翠绿色的光从体内浮出,缓缓升到空中。它旋转一圈,化作一颗小小的种子,表面有细密纹路,像是树皮缠绕而成。种子轻轻落下,掉进他张开的掌心。
就在这一刻,整片林子轻轻颤了一下。
树叶沙沙响,声音不大,却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。那些声音没有词句,却让人听得明白——它们在承认他。
他知道,自己拿到了木灵种。
还没等他站起来,前方的树林裂开一条道。不是被砍断,也不是被风吹倒,而是地上的草自动分开,长出一条小径。青草蔓延的速度很快,一节节向前伸展,像是活物铺路。
一个人从林心走出来。
他穿着素色长袍,袖口和衣摆绣着暗绿色的叶纹。头发用一根木簪挽起,脸上看不出年纪,既不像年轻人那样有生气,也不像老人那样衰败。他的眼睛很平静,看着陈墨的时候,像是已经知道他会来。
陈墨咬牙撑起身子,单膝点地也没能完全站直。他抬起手,把木灵种护在胸口,抱拳低头:“晚辈陈墨,承蒙试炼,不敢妄取。”
那人停下脚步,离他还有七步远。
“你能以木之韧破死局,非恃力而胜,可堪托付。”声音不高,却像风吹过林梢,直接传进耳朵里。
话音落下的瞬间,一道青光从他袖中飞出,落在陈墨身上。那光很温和,一接触到皮肤就开始往伤口里钻。手臂上的裂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合拢,经脉里的灼痛感也一点点消失。他体内的灵力开始恢复流动,原本枯竭的丹田重新有了暖意。
但他没有动,也没有说话。
他知道这不是简单的疗伤。这是再一次考验。如果他表现出贪婪,或者急切地想要更多好处,这一关就算不过。
他只是低头站着,任由那道光扫过全身。等到最后一丝疼痛消失,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气,抬头说道:“多谢前辈。”
那人微微点头,目光落在他掌心的木灵种上。
“这颗种子,不是给你用来战斗的。”他说,“它是万木谷的命脉之一,也是连接本源之心的九把钥匙之一。你拿到它,不只是得到了力量,更是接下了一份责任。”
陈墨握紧了手。
“我知道。”
“第八件秘宝,不在南荒。”那人抬起手,袖子一挥,空中浮现出一座城池的虚影。金瓦朱墙,高塔林立,却被几道黑气缠住,像是有毒藤勒住了屋顶。
“它在中州皇城,禁地深处。那里不缺强者,缺的是不被权欲腐蚀的执棋之人。”
陈墨盯着那座城。
他想起了之前在金戈城主那里听到的话:“听树说话,别信眼睛。”那时候他不明白,现在却有点懂了。有些地方,看起来庄严辉煌,其实早就烂透了根。
“血魂宗的人已经进去了。”那人继续说,“玄霄三天前潜入皇城西宫,赵虎也在暗处活动。他们不是冲着权力去的,是冲着秘宝来的。如果你要去,必须小心每一步。”
陈墨点头。
“我会。”
“木可参天,亦可蔽日。”那人看着他,“你现在已经有了‘生长’的能力,但真正的难点不在长得多高,而在能不能扛得住风雨。善用其柔,方能承其重。记住这句话。”
陈墨低头看着手中的种子。它还在微微发光,温度适中,像是有生命在跳动。
他忽然想到一件事。
“前辈……您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会来?”
那人没有回答。
他只是转身,望向林子深处。那里有一棵巨大的古树,树干粗得十几个人都抱不住,树冠遮天蔽日。树皮上有许多刻痕,像是记录着什么。
“三百年前,叶昭路过这里,留下一句话。”他低声说,“她说,当木灵种主动认主时,执棋之人便已入局。如今种子归你,说明时机到了。”
陈墨心头一震。
叶昭?那个名字又一次出现了。每次心音响起,都像是跟她有关。可她到底是谁?为什么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刻留下线索?
他还想问,但那人已经转回头。
“你现在的任务,是活着走进皇城,活着找到秘宝,活着带出来。其他的,以后自然会明白。”
陈墨收起木灵种,放进怀里。衣服还是破的,但他感觉整个人不一样了。不只是伤好了,也不只是灵力恢复了,而是心里多了点东西。
一种沉甸甸的感觉。
他知道,接下来的路不会轻松。皇城比金戈城复杂百倍,里面不止有敌人,还有无数看不见的规则和陷阱。但他必须去。
他抬头看向那人。
“前辈,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?”
“你现在就可以走。”那人说,“但你要记住,从你踏出万木谷那一刻起,你就不再是单纯的闯关者了。你是持种者,是被选中的人。无论遇到谁,做什么决定,都要想清楚——你代表的是什么。”
陈墨深深吸了一口气。
他转身看了眼身后。正道联盟的弟子们还在屏障外等着,没人说话,也没人乱动。他们看到了全过程,也听到了刚才的对话。有些人眼神变了,不再是单纯的敬佩,而是多了一份信任。
他迈步往前走了一步。
脚下的青草自动分开,为他让出道路。
然后他又走了一步。
风忽然吹了起来。
树叶摇晃的声音很轻,但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楚:
“去吧。”
他停下脚步,没有回头。
掌心的玉佩突然热了一下。
同一瞬间,脑海中再次浮现一道心音——
“第九声钟响之前,必须回到起点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