孙御医的诊断,如同晴天霹雳,劈碎了太子心头仅存的希望。他呆站着,怀里高峰的重量轻得吓人,那份虚弱透过衣物,直抵他颤抖的指尖。
“孙院判,你可有听清本宫方才的问话?”太子嗓音低沉,压抑着惊涛骇浪。
孙御医再次拱手,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。他活了大半辈子,见过无数垂危之人,却从未有谁像高峰这般,生机断绝得如此彻底,却又尚存一息。“殿下,老臣句句属实。高峰大人他……他体内生机已尽,精元亏空,五脏六腑皆已枯槁。除非……除非有传说中的天材地宝,能活死人肉白骨,否则……”
他没有说完,但那未尽之语,比任何直白的宣告都更令人绝望。
李云昭听着,身体摇晃,几乎站不稳。她踉跄着向前,跪在高峰身边,颤抖的手覆上他冰凉的脸颊。那张曾意气风发的面容,此刻却苍白得没有血色,唇瓣干裂,眼窝深陷。她想起高峰初入大理寺时,那股子旁人无法理解的执拗,想起他一次次在绝境中力挽狂澜的模样。如今,他却为护京城百姓,落到这步田地。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,她紧紧握住高峰的手,那份凉意,让她心如刀绞。
“不……不会的……”她喃喃自语,声音破碎。
太子深吸口气,强压下心头翻涌的剧痛。他不能倒下。高峰为大景朝付出如此惨重代价,他无论如何也要救他。
“刘副统领!”太子猛然转身,声音里透出不容置疑的威严,“立刻封锁镇魔塔异变的消息,对外只言京城有妖邪作祟,已被镇压。同时,传本宫旨意,昭告天下,重金悬赏能救治高峰大人的奇珍异宝、灵丹妙药,以及隐世高人!”
刘副统领一凛,立刻领命。他明白太子此举的深意,高峰的事一旦传扬出去,必会引起轩然大波,甚至引来不轨之徒的觊觎。
“去请京城所有名医,无论医术高低,都请来为高峰大人诊治!”太子又看向孙御医,“孙院判,你随本宫回宫,务必穷尽太医院所有典籍,寻找一丝可能。”
孙御医连忙应诺。太子小心翼翼地抱起高峰,那份轻盈,让他心头如同压着一块巨石。他一步步走出镇魔塔,每一步都沉重无比。
李云昭紧随其后,她擦干眼泪,眼底闪烁着坚韧。她知道,哭泣无济于事。她要为高峰做些什么,哪怕是微不足道的事。
回到大理寺,高峰被安置在最安静的厢房中。太子亲自守候,寸步不离。李云昭则主动请缨,去联络父亲李大人,她想动用李家的所有关系,为高峰寻找生机。李大人听闻高峰的惨状,也大为震惊,立刻应允,并吩咐李家在外的所有商队和探子,务必将寻药之事放在首位。
一时间,整个京城暗流涌动。太子的旨意快马传遍四方,高额的赏金,让无数江湖游医、奇人异士闻风而动。他们或带着祖传秘方,或携着深山老药,纷纷涌向京城,希望能在高峰身上搏一个泼天富贵。然而,孙御医和太医院的众位名医,在翻阅无数古籍,尝试了各种药方后,却都束手无策。高峰的症状太过特殊,那生命力的枯竭,并非寻常药石可以弥补。
与此同时,皇宫深处,魏公公也得到了高峰的详细情况。他坐在软榻上,指尖轻点桌面,陷入沉思。
“生命力透支,精血亏空……”他低语,声音听不出情绪。
身旁的小太监低声禀报:“公公,奴才已命人去寻。京城内外,凡是有些名声的医者,或是传说中的奇珍异宝,都已派人去查探了。”
魏公公摆了摆手,示意他退下。他起身走到窗边,望向镇魔塔的方向。那座塔,曾是他眼中一个无关紧要的角落,如今却因高峰,而变得非同寻常。高峰的价值,他早已心中有数。一个能看穿真相,甚至能逆天改命的人,绝不能轻易死去。他要活。他不仅仅是太子看重的人才,更是魏公公眼中,一枚可以利用的棋子。
“生命之泉……”高峰的意识在无尽的黑暗中漂浮,他抓住脑海中系统那几个模糊的字眼。那是唯一的指引,唯一的希望。他能感受到自身生命力的流逝,如同风中残烛,随时可能熄灭。身体轻飘飘的,没有重量,也没有疼痛,但那份虚弱却刻骨铭心。他想动,却连一根手指也无法抬起。他想喊,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。
求生的本能,让他紧紧抓住那微弱的光芒。他必须活下去。为了自己,为了那些信任他的人,也为了那尚未揭开的冥蛇之谜。
外面,京城的百姓逐渐从恐慌中恢复过来。他们谈论着镇魔塔的异变,谈论着那个以凡人之躯镇压妖邪的“鬼手仵作”。高峰的名字,开始在民间以一种近乎神话的方式流传。但没有人知道,这位“神人”此刻正躺在榻上,命悬一线。
大理寺的厢房里,烛火摇曳。太子看着高峰苍白的脸,心头沉重。他握住高峰的手,感受到那份微弱的温热,那是他活着的证明。他知道,这场寻找生机的旅程,才刚刚开始。而在这背后,京城平静的表面下,似乎有更深层的暗流在涌动。那些觊觎高峰能力的人,那些被冥蛇异变所惊动的人,都将目光投向了这里。高峰的命,不仅仅是高峰的命,更是大景朝的未来。他绝不能倒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