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人踏入国公府,一股压抑诡异的气氛便扑面而来。
下人们来去匆匆,个个面带惊惧,垂着头,连大气都不敢喘,偌大的府邸,竟听不见几声人语,安静得可怕。
【看来这几日死的人太多,把这些人都吓破了胆。】
【也好,省得聒噪。】
两人并肩穿过前院的回廊,一道淡黄色的身影便如乳燕投林般扑了过来。
“臻臻姐!你可算回来了!”
苏凝茜一把抱住陆臻臻的手臂,小脸皱成一团,语气里满是委屈。
她今日穿了件淡黄色罗裙,梳着双丫髻,显得娇俏又活泼,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许久的小黄鹂。
“这几天府里闹鼠疫,母亲不许我出门,你也没在府里,太无聊了!都快把我给憋死了!”
她摇晃着陆臻臻的手臂,撒娇道。
“臻臻姐,我听说城南新开了一家首饰铺子,里面的簪子可好看了!后日我们一起去逛逛好不好?”
陆臻臻看着她满是期盼的亮晶晶的眸子,点点头。
“好耶!”苏凝茜顿时喜笑颜开,朝着另外一边向她们走来的女子笑道,“大姐,我就知道臻臻姐最疼我了,怎么可能会不答应!”
“是是是!”苏凝嫣戳戳小妹的眉心,笑嗔道,“大家都最疼你了!”
“家中如何了?”苏南沉看向苏凝嫣,询问道,“后面母亲是如何打算的?”
“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,我们一起去松鹤苑去见娘。”苏凝嫣看了四周一眼,压低声音道,“虽然靠臻臻的玄光镇邪罩处理了府中所有暗桩,谁知剩下的人会不会被收买。”
“也不用这么小心翼翼。”陆臻臻听闻道,“只要东西一直在,只要被收买的,不出三日必暴毙身亡!”
众人听见瞬间睁大双眼,这可真是个好东西啊!
【自然是好东西!】
【毕竟宗门也有叛徒,有伪装成宗内弟子的魔族和妖族,甚至还有夺舍宗门弟子身体的老怪物!】
【就是靠这个,才能让天玄宗上下一心,在上界所向披靡!】
众人说说笑笑进了松鹤苑,秦氏想着苏南沉要回府了,已经在中堂等着了,没想到这几个孩子一块来了。
众人方一踏入松鹤苑,便闻到一股淡淡清幽花香,与府中那股若有若无的死气有了鲜明的对比。
中堂之上,秦氏端坐于主位。
她身着一袭素色锦衣,头上仅插着一根白玉簪,往日里雍容华贵的脸上哪里还有得知苏南渊死时的憔悴与哀戚。
看见陆臻臻一行人进来,那双历经风霜的眼中满是慈爱与感激,她含笑地朝着陆臻臻招了招手,口吻亲昵。
“臻臻来了,快,到娘身边来坐。”秦氏说完,又转头对身侧侍立的冯嬷嬷吩咐道:“去,把厨房新做的芙蓉糕和牛乳酥拿来,都是臻臻爱吃的。”
“是,夫人。”冯嬷嬷躬身退下。
【还是便宜娘懂本尊!】
陆臻臻乖巧地走上前去,在秦氏身旁的绣墩上坐下。
一旁的苏凝茜见状,故意嘟起了嘴,上前摇着秦氏的另一只手臂,娇嗔道:“娘!您偏心!”
“如今您的眼里就只有臻臻姐,都看不到我和大姐了!哼!”
秦氏被她逗得露出一丝浅笑,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,嗔道:“你这小猴儿,没大没小,跟你臻臻姐争什么宠?”
“哼!我不管,我也要吃芙蓉糕!”
苏凝茜故作气鼓鼓的样子,惹得堂中沉重的气氛稍稍轻松了些许。
笑闹过后,秦氏脸上的笑意缓缓敛去,目光转向长子苏南沉,神情重新变得凝重。
“沉儿,你回来的正好。”秦氏道,“渊儿的后事,为娘已经让下人去办了,要办的风风光光的,三日后下葬,让他早日入土为安。”
苏南沉听明白了母亲的意思,即便苏南渊死了,也要当成苏家真正的二公子丧事,不能引起皇帝的怀疑。
虽然现在府中没有陛下的眼线,但苏南渊死得蹊跷,他定然在暗中盯着苏家,这个节骨眼上不能自乱阵脚。
“所以,从明日起,我便因丧子之痛导致神志不清,做出一些疯癫之事!”秦氏没有理会孩子们眼中的惊愕,继续说道,“你们好好配合娘就行。”
“关于府里发生的这一切,包括我的决定,我已经写了密信,八百里加急送往边关给你父亲了。”
秦氏的话音刚落,众人心中皆是一凛,还未及细思,松鹤苑外便传来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。
管家苏忠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,脸色煞白,声音都在发颤。
“夫、夫人!宫里来人了!”
“说是……说是陛下体恤,一下子派了太医院十三位太医前来,说是确诊夫人和小姐们鼠疫治愈了!”
此言一出,所有人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。
好一个“体恤”!
这分明是派人来查探虚实,看看他们苏家是不是真的得了鼠疫,然后又被治好了!
秦氏眼中闪过一丝冷厉,换上一副哀戚沉痛的模样,她扶着额头,虚弱地摆了摆手。
“罢了,既然是圣上的恩典,便让他们进来吧。”
【老皇帝定是觉得蹊跷的,好好的六皇子突然死了,得了鼠疫的苏家人一个都没死!】
陆臻臻百无聊赖地把玩着袖口的一缕流苏。
【他们定然还要查探老六的尸体,才能决定是不是苏家人搞的鬼!】
【玄光镇邪罩可是杀人于无形,怎会找出丝毫破绽!】
【忆子成狂这部戏的观众不就来了么?还是老皇帝的人!】
秦氏看着陆臻臻溺爱一笑,她本就是这样打算的。
很快,十多名身穿官服、背着药箱的太医鱼贯而入,个个神情肃穆,眼神中却难掩对国公府的恐惧和避讳。
为首的,正是太医院院判唐源,他年过半百,须发皆白,一双眼睛却精光四射。
“我等奉旨,为国公夫人、两位小姐请脉。”
唐源躬身行礼,态度恭敬,却不卑不亢。
秦氏靠在太妃椅上,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。
唐源不敢怠慢,立刻上前,三指搭在秦氏腕间。
诊脉的时间越长,他的眉头越皱越紧,原本平静的脸上渐渐浮现出惊疑不定的神色。
他猛地睁开眼,又换了一只手,再次细细诊脉。
半晌,他抬起头,眼中满是不可思议,喃喃自语:“这……这怎么可能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