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个消息如一柄无形的重锤,狠狠砸在江家婆媳的心上,震得她们头晕目眩,耳中嗡嗡作响。
江老夫人手一松,那根支撑着她身体的紫檀木拐杖,“哐当”一声掉在地上,发出的脆响在这死寂的中堂里显得格外刺耳。
她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钱嬷嬷,嘴唇哆嗦着,半晌才挤出一句话来。
“你……你胡说!”
“雨儿当年明明说,那个孩子见她上了岸,便自己走了!并未溺水,何来身死一说?!”
江老夫人的声音尖锐而颤抖,充满了不敢置信。
那孩子若是当时就出了事,她们江家绝无可能置之不理!
“是啊!他没有溺死!”钱嬷嬷凄厉地笑了起来,笑声里满是血泪,“他是自己走的!可你们知道他为什么走吗?”
她枯瘦的手指猛地指向江夫人,眼中是焚心蚀骨的恨意。“因为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贵人,下了画舫便将我那浑身湿透的孙儿忘在了脑后!你们只顾着安慰你们受了惊吓的宝贝女儿,谁又曾多看一眼那个救了她性命的野孩子?!”
“我孙儿……他怕给你们添麻烦,怕你们嫌他脏,所以自己默默地走了!”
这番话,如同一盆冰水,从江夫人头顶浇下,让她浑身冰冷,血液都仿佛凝固了。
她想起来了……
那天,她确实满心满眼都是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大孙女,抱着她又是哄又是安慰,甚至忘了要去好好感谢那个救命恩人……
“可……可那又如何?”江夫人声音发虚,下意识地辩解,“他……他活着离开的……”
“活着?”
钱嬷嬷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,笑得前俯后仰,眼泪都笑了出来。
“在你们这些达官贵人眼里,只要没有死,就是活着?”
“你知道他为什么走吗?那是我得了重病,需要三两银买药,急着去码头扛沙包赚钱!”
“就因为救了你们家金尊玉贵的大小姐,他在冰冷的湖水里泡了那么久,又是做重活,又吹了冷风,当天夜里就染上了风寒!”
“我们家穷啊!穷得叮当响!哪有钱给他请大夫?哪有钱给他抓药?”
“我那可怜的孙儿,怕我担心,硬是瞒着不说,自己一个人硬扛!”
“还记得他安慰我说,‘奶奶,我没事,我身体好着呢!过两天就好了’……”
钱嬷嬷的声音哽咽了,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之上,怨毒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悲恸,仿佛连灵魂都在一同哀嚎。
“他没抗过去……”
“风寒越来越重,最后转成了咳症,咳得肺都要出来了……就那么眼睁睁地……死在了我怀里!”
“到死,他都还在安慰我,说不后悔救人……”
“你们说,他死得冤不冤?!”
“那么乖巧的孩子啊,老天爷真不公平!”
“所以我卖身进江府的五两银子,就是给他下葬的钱啊!”
轰!
最后这句话,彻底击溃了江家婆媳的心理防线。
江夫人更是踉跄一步,险些栽倒,幸好被身后的丫鬟扶住。
原来……原来是这样!
她们江府,竟间接害死了一个无辜孩子的性命,而这个孩子的奶奶,还用卖身给她们家的钱,去安葬了她的孙儿!
这是何等的讽刺!何等的残忍!
【这瓜保熟吗?】
【这件事不是意外么?钱嬷嬷哪来这么大的恨意?】
陆臻臻坐在太师椅上,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切,内心弹幕刷得飞起。
【不过,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,一码归一码,害人就是不对滴!】
小青蛇也吐了吐信子,在心里附和。
【姐姐说得对!她可以找江家讨要说法,不该用咒术害一个无辜的孩子这么多年!】
【本尊总觉得这件事没这么简单,就算滔天的恨意,凭她的见识根本接触不到‘同感咒’这样的东西!】
江老夫人嘴唇翕动,想说些什么,却发现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愧疚,震惊,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,如潮水般将她淹没。
她看着眼前这个悲痛欲绝的老妇人,或许江家真的欠了她一条命!
“一开始,我没想过要报复。”
“只是想着能够待在江思雨身边就好,她可是我乖孙用命换来了,让自己心里多份慰藉。”
钱嬷嬷抹了一把浑浊的眼泪,声音变得空洞而飘忽。
“可是……我做不到啊!”
她猛地抬起头,目光再次变得怨毒无比,死死地剜着江夫人。
“我每天看着江思雨穿着绫罗绸缎,吃着山珍海味,家人疼爱的无忧无虑长大!可我的孙儿……”
“她笑得越是开心,我心里就越是像被刀割!”
“凭什么?!凭什么害死我孙儿的她,可以活得这么好?!”
“我那躺在冰冷地下的孙儿,又做错了什么?!”
“这恨意,就像毒蛇一样,日日夜夜啃噬着我的心!我快要疯了!”
中堂之内,气氛压抑到了极点。
钱嬷嬷的每一句话,都像是一记重锤,敲打在所有人的心上。
“直到有一天……”
她的声音陡然一转,变得诡异起来。
“我在后街采买的时候,一个破道士拦住了我的去路。”
【来了来了,重点来了!我就说一个厨房嬷嬷怎么会这么高阶的‘同感咒’,原来是有幕后黑手!】
陆臻臻眼神一凛,身子微微前倾,终于来了点精神。
江老夫人皱皱眉看向她,嘶哑着声音问:“道士?什么道士?!”
钱嬷嬷脸上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容,仿佛陷入了某种癫狂的回忆。
“一个蓬头垢面,眼窝深陷,穿着一身破烂道袍的道士,他的声音又尖又细,听起来格外瘆人!”
“他那双眼睛,不像活人的眼睛,倒像是两口深不见底的枯井,能把人的魂都吸进去。”
“他什么都没问,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我,说我心里的恨,都快要满溢出来了啊……他说可以帮我报仇!”
此言一出,众人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!
那画面感,光是听着就让人毛骨悚然!
钱嬷嬷继续说道,脸上带着一种近乎崇拜的狂热。
“他教会了我‘同感咒’,然后他又给了我一个用碎布头缝制的布娃娃。”
“他说,只要有了江思雨的生辰八字、胎发和血,放在一个无人敢破坏的东西里,我想怎么对布娃娃,就能让她感受同样的痛楚!”
“我让她为我孙儿的死,赎一辈子的罪!”
“哈哈哈哈……你们看到了吗?这些年她过得生不如死!这就是报应!是你们江家欠我们的报应!”
钱嬷嬷状若疯魔地大笑着,那笑声在中堂里回荡,显得无比凄厉与恐怖。
江家婆媳早已被这诡异的经过吓得面无人色。
这一切,已经超出了她们的认知范围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