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渊的手指在玻璃内侧敲完最后一个节奏，指尖已经有些发麻。他不知道林悦能不能看清，但他必须试一次。三下短，两下长，再三下短——这是他们在废土星球上逃命时定下的暗号，那时候谁都没指望能活过三天，可偏偏就这么磕磕绊绊地撑到了现在。
外面的人影没动。
过了几秒，驾驶舱外的裂纹玻璃上传来同样的敲击声。
是他熟悉的节奏。
他松了口气，胸口那股压着的闷痛终于缓了一点。不是敌人，是林悦。
“你能听见我吗？”林悦的声音贴着玻璃传来，不大，但很清晰。
陈渊张了张嘴，喉咙干得像砂纸磨过。他咳了一下，用力点头。
林悦立刻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金属盒子，打开后连上一根细线，另一头插进机甲背部的接口。她动作很快，一边操作一边低声说：“信号还在往外传，虽然弱，但够别人定位到你。我先断掉。”
她按下按钮，盒子表面亮起一圈红光，随即变蓝。
“屏蔽生效，三十分钟内不会被远程扫描捕获。”她拍了拍盒子，“别谢我，等你能动了自己修去。”
陈渊扯了下嘴角，想笑，结果牵动肋骨，疼得倒吸一口冷气。
林悦看了眼卡在墙里的机甲，皱眉：“你现在什么状态？能出来吗？”
他试着动了动手臂，左肩还能活动，右手几乎抬不起来。安全带有一处撕裂，但还挂着。他摇头，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右肩，又比了个“x”。
“肩膀伤了？好，不动你。”林悦站起身，绕到机甲背后，检查主板残留的信号灯，“主板还在跑数据，虽然终端黑了，但底层日志可能还在记录。我们得把最后接入的Ip跳转路径挖出来。”
她说着，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巧的读取器，外形像个旧式U盘，一头接上机甲未受损的数据端口，另一头连上她的便携屏。
屏幕亮起，一串代码开始滚动。
“找到了。”她眼睛一亮，“最后一次外部连接是从第七层代理跳出去的，但源头地址藏得深，用了三级伪装。不过……”她手指滑动，“有个漏洞，攻击者在切断连接前，漏了一个毫秒级的真实响应延迟。”
她调出波形图对比城市各区域的网络延迟数据库。
“匹配上了。真实入口点不在主城区，而在西区边缘——那个废弃的老数据中心。以前是城市最早的主服务器群，后来被新系统取代，现在没人管，只有黑市贩子偶尔进去捞点旧零件。”
陈渊盯着她屏幕上的地图标记，眼神渐渐聚焦。
林悦抬头看他：“你想去？”
他点头。
“我知道你想搞清楚是谁动的手。”她收起设备，“但现在去太危险。那边是高辐射隔离区，入口封死了，还有巡逻机械。而且你这状态，走两步都费劲。”
她顿了顿，语气软了点：“但我可以带你绕过去。通风管道我能找到路，拾荒的时候常钻这种地方。”
她看了看四周，压低声音：“而且，我不信这次攻击是冲你一个人来的。他们敢用逻辑炸弹直接锁死机甲，说明对你很了解，甚至知道你的权限级别。这不是普通黑客能做到的。”
陈渊缓缓闭眼，又睁开。
他知道她在想什么。
这背后有组织，有人早就盯上了他。
林悦把读取器收好，扶着机甲外壳靠近驾驶舱：“我先帮你脱困。你别乱动，我来拆固定栓。”
她从工具包里取出一把小型液压钳，对准机甲与墙体连接的几个关键受力点。咔、咔几声，部分卡死结构松开。她又用撬棍顶住左肩装甲，用力一推，机甲终于从墙里退出半米。
陈渊感觉压力一松，呼吸顺畅了些。
“行了，暂时稳定。”林悦擦了把汗，“接下来得把你弄出来。安全带快断了，我怕你摔着。”
她打开驾驶舱盖，动作小心。陈渊抬起还能动的左手，撑住边缘，慢慢往外挪。右肩一碰就疼，他咬牙忍住，一点一点把自己拖出来。
双脚落地时腿一软，差点跪下。林悦及时扶住他胳膊，架着他站稳。
“谢了。”他哑着嗓子说。
“别说这个。”林悦拍拍他，“等我们把黑客揪出来，再算账。”
她背起包，确认屏蔽器还在工作，然后指着巷子尽头一条狭窄的地下通道：“走这边。那边有监控死角，巡逻机器人一般不去。”
两人一前一后进入通道。空气潮湿，地面有积水，头顶管道滴着水。走了约十分钟，前方出现一道锈死的铁门。
林悦蹲下，从门缝塞进一根细金属条，轻轻一撬，锁扣弹开。
“老办法，百试不爽。”她推开门，回头看他，“跟紧我，接下来全是岔路，走错会被巡防机堵住。”
通道越来越窄，两侧是废弃的电缆桥架和断裂的风管。途中经过两个岔口，林悦都在墙上做了极小的划痕标记。
“万一回头要跑，不能迷路。”她解释。
终于，前方透出微弱的蓝光。
“到了。”林悦停下，“前面就是数据中心底层入口，我们从通风井下去。”
她打开头顶一块活动板，露出向下的梯子。
“你还能爬吗？”
陈渊看了眼梯子，点头。
他先下，林悦在上面托着他受伤的右臂。每踩一级，肩膀都像被刀割，但他没吭声。到底后，眼前是一片巨大的空间，布满倒塌的服务器架和断裂的线路。
林悦落地后打开手电，光束扫过角落一台仍在运行的冷备份阵列。
“奇怪，这种地方怎么还有机器在跑？”
她走近检查，发现防火墙有被人为修改的痕迹。
“后门程序。”她迅速接入自己的设备，“有人留了入口，定期上传或下载数据。”
她开始导出最近一次访问的日志碎片。
几分钟后，屏幕上跳出一段加密代码。
“签名格式不对。”林悦眯眼，“这不是常见的黑客组织手法。等等……‘影脉’？这名字我听过，十年前就消失了，据说全员被清剿。”
她放大代码细节：“但他们有个标志性的编码习惯——在攻击指令末尾加一个无意义的‘0x7F’字段。这段代码里就有。”
陈渊盯着屏幕，眼神沉了下来。
林悦抬头：“他们回来了，或者有人在用他们的技术。”
她把数据拷进存储卡，收好。
“我们现在有两个线索：一是攻击来自这个数据中心，二是手法关联‘影脉’。接下来得查谁在用这个名字，谁有能力重启这些老系统。”
她看向陈渊：“你还记得上次接触这类技术是什么时候？”
陈渊沉默片刻，摇头。
他不记得。
但他知道，这件事没完。
林悦把存储卡放进内袋，拉好外套。
“走吧，先离开这。这里不安全，说不定他们随时会察觉数据被调取。”
她扶着陈渊往回走，脚步放得很慢。
通道尽头的光隐约可见。
突然，林悦停下。
她低头看着自己刚才留在墙上的划痕。
少了一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