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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废弃捕兽洞藏匿好主要物资后,廖奎并未感到丝毫轻松。天色渐暗,他必须尽快离开这片敏感区域,前往向阳红农场完成明面上的任务。然而,内心深处那股想要与父母取得直接联系的渴望,如同炽热的岩浆,灼烧着他的理智。

父亲提供的换岗时间——凌晨时分,守卫最为疲惫松懈——在他脑中盘旋。一个极其冒险的念头滋生出来:或许,可以尝试靠近劳改队边缘,用约定的暗号进行试探?即便无法见面,哪怕只是确认他们收到了捕兽洞的信息也好。

这个念头一旦出现,便难以遏制。

他强压下立即行动的冲动,先是按照原计划,向向阳红农场的方向行进了数里,找到一个背风隐蔽的雪窝子,短暂休息,恢复体力,并啃了些干粮。他需要等待,等待深夜的降临。

时间在寒冷与焦灼中缓慢流逝。当北斗七星高悬天际,万籁俱寂,只有风声如同怨灵般呜咽时,廖奎行动了。

他再次利用【初级环境隐匿术】和雪地伪装布,如同暗夜中的影子,朝着西山劳改队的大致方向迂回潜行。这一次,他更加小心,每一步都如履薄冰,【谛听术】被他运用到极致,捕捉着任何可能代表危险的声响。

越是接近空气中的压抑感就越发浓重。他甚至能隐约闻到空气中飘来的、混杂着煤烟与某种难以言喻的沉闷气息。远处,几点昏暗的灯光在风雪中摇曳,如同鬼火,那是岗哨的位置。

他不敢靠得太近,在距离窝棚区尚有一段距离、一处被积雪覆盖的灌木丛后停了下来。这里地势稍高,能模糊地看到下方那片低矮、破败的建筑轮廓,如同匍匐在雪地中的黑色巨兽。

就是这里了。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,努力让剧烈的心跳平复下来。

他模仿着布谷鸟的鸣叫,重复了两次。这是当夜与父亲约定的、代表“安全,可尝试接触”的暗号。

声音融入风声,飘向那片死寂的窝棚区。

廖奎屏住呼吸,全身的感官都提升到了极致,紧紧盯着下方的黑暗,期盼着能听到一丝回应,或者看到某个窗口出现一丝微光。

没有。

只有风刮过铁丝网的尖锐嘶鸣,以及远处岗楼隐约传来的脚步声。窝棚区如同一片沉默的墓地,没有任何生命回应的迹象。

时间一分一秒过去,希望如同投入冰湖的石子,迅速沉没。廖奎的心也一点点沉了下去。他明白了。风险太高了。父母身处牢笼,周围耳目众多,任何轻举妄动都可能招致灭顶之灾。他们不敢,也不能回应。

一股混合着失望、理解和更加深沉痛楚的情绪攫住了他。

不能白来一趟!

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。迅速从系统空间中取出一个小油布包,里面是几片紧急情况下使用的退烧药和消炎药,以及一张用铅笔匆匆写就的纸条,上面只有四个小字:“洞内有粮”。他将油布包用一块小石子仔细缠好,掂了掂分量。

看准下方窝棚区边缘一处月光照射不到的浓重阴影,他手臂用力,凭借【精准轨迹指引】赋予的准头,将石子包裹远远地、悄无声息地投掷过去。石子划过一道低平的弧线,精准地没入那片阴影之中,没有发出任何引人注意的声响。

做完这一切,他不敢再有丝毫停留,立刻借着地形和夜色的掩护,如同受惊的狸猫,迅速向后撤退,远离这片危险区域。

直到一口气撤出数里之外,确认绝对安全后,他才找到一个被风雪掏空的树洞,蜷缩进去。巨大的精神压力和体力消耗让他感到一阵虚脱。他需要休息,更需要将外面的情况告诉谢薇。

心念一动,他的身影自冰冷的树洞中消失,出现在了温暖如春、灯光柔和的【幸福小屋】内。

“奎哥!”

一直守在空间里、坐立不安的谢薇立刻扑了上来,紧紧抓住他的胳膊,上下打量,声音带着哭腔:“你没事吧?怎么样?”

看着她苍白憔悴的脸色和布满血丝的眼睛,廖奎知道她这一整天都在空间里备受煎熬。他心中一软,反手握住她冰凉的手,将她轻轻搂住。

“我没事,别担心。”他抚摸着她的后背,低声将外面的情况简要告诉了她——找到了捕兽洞,藏好了物资,尝试联系未果,但成功投递了信息和紧急药品。

听到父母未能回应,谢薇眼中闪过一丝失落,但得知物资和信息已经成功传递出去,她又松了口气,将脸深深埋进廖奎的胸膛,汲取着他身上带来的、混合着风雪与汗水气息的踏实感。

“他们一定收到了……一定会想办法的……”她喃喃自语,像是在安慰廖奎,也像是在安慰自己。

廖奎搂着她,感受着怀中身体的微微颤抖,心中的焦灼似乎也被这温暖的依靠抚平了些许。他知道,谢薇留守在家,承受的心理压力并不比他小。

“嗯,他们会的。”他低声回应,语气坚定。

两人在空间里简单吃了些热乎的食物,身体和精神都逐渐放松下来。无需过多的言语,劫后余生般的庆幸和对彼此深深的依赖,让他们自然而然地靠近。在这个绝对安全的空间里,他们褪去了外界的寒冷与危险,只剩下最原始的体温交融和心灵慰藉。这一次的亲密,带着一种确认彼此安好、互相汲取力量的温柔与缠绵,驱散了孤独与恐惧。

短暂的温存后,廖奎知道必须离开了。他不能在空间里停留太久,外面的世界依旧危险,向阳红农场的“调研”任务还必须完成。

“我得出去了,”他替谢薇掖好被角,看着她泛着红晕的脸颊,“你就在这里休息,我有消息再告诉你。”

谢薇点了点头,眼中满是不舍与担忧,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:“嗯,你小心。”

廖奎俯身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,然后心念一动,身影再次消失。

重新回到那个冰冷、狭小的树洞,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了他。但与之前不同的是,心中那份因孤军奋战而产生的沉重感,似乎减轻了许多。他知道,在那片温暖的空间里,有一个人,在与他共同承担着一切。

他整理了一下行装,辨明方向,再次踏上了前往向阳红农场的路途。无声的传递已经完成,尽管未能亲眼见到父母,但希望的种子,已然随着那个投入阴影的小包,悄然落在了那片苦难的土地上。现在,他必须去完成另一场表演,为了更长远的未来。

成功将信息和紧急药品投递出去后,廖奎心中最大的石头暂时落地。但他深知,自己绝不能直接返回第七农场。那张三天的“调研”假条,以及向阳红农场这个明确的目的地,是他此行最重要的掩护,必须让它看起来真实可信。

因此,尽管归心似箭,尽管对父母的担忧丝毫未减,他还是强迫自己调整方向,朝着向阳红农场所在的位置继续前行。

又耗费了大半日的功夫,在第二天下午,他才风尘仆仆、一身疲惫地抵达了向阳红农场。他的出现,果然引起了对方畜牧科的注意。周申提前写的信似乎起到了作用,那位姓赵的技术员接待了他。

两人的交流谈不上深入,更多是浮于表面的寒暄和经验泛谈。廖奎心思不在此处,但凭借着扎实的技术功底和之前试点积累的经验,他依然能就冬季牲畜常见病防治和饲料短缺问题,提出一些听起来颇为中肯的看法,赢得了赵技术员的一些好感。

“廖技术员年纪轻轻,懂得不少啊。”赵技术员递过一杯热水,感叹道,“这年头,能静下心来琢磨技术的人不多了。”

廖奎接过水杯,道了声谢,顺势问道:“赵技术员过奖了。听说你们场在饲料替代方面有些独到的办法?”

赵技术员叹了口气,摇了摇头:“独到谈不上,都是被逼出来的土法子。掺些本地特有的干草粉,再加点发酵的豆渣,勉强糊弄牲口的肚子罢了。唉,这光景,人能吃饱就不错了,牲口更是……”

他话没说完,但意思已经很明显。物资短缺是普遍现象,谁家也没有灵丹妙药。

交流期间,廖奎敏锐地捕捉到农场里弥漫的一种不同于第七农场的、更加躁动不安的气息。墙上刷着的大标语颜色更加鲜红刺目,几个聚在一起的年轻职工说话的声音也格外高亢。休息间隙,他隐约听到有人在一旁低声议论:

“……听说了吗?省里那边闹得更凶了……”

“可不是嘛,我有个亲戚来信说,现在‘斗争’才是首要任务,生产都得靠边站……”

“少说两句,隔墙有耳……”

这些零碎的交谈,如同细小的冰碴,落入廖奎的心湖。周申之前带来的消息被进一步证实,外界的风暴正在升级,而且有向基层蔓延的趋势。这让他更加确信,营救父母必须争分夺秒,拖得越久,变数越大。

就在他准备告辞,打算在向阳红农场凑合一夜,第二天一早便返回时,一个有些面熟的青年人走进了畜牧科办公室。

“老赵,上次领的消毒粉……”那人话说到一半,目光落在廖奎身上,愣了一下,“咦?你是……廖奎?”

廖奎也认出了对方。韩春生!正是在东风县参加集训时,那个帮谢薇送过信的青年。

“韩技术员?好久不见。”廖奎站起身,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和客套。

“哎呀,真是你!”韩春生显得很高兴,上前拍了拍廖奎的肩膀,“这位是我们场的赵技术员。”他热情地给双方介绍。

寒暄几句后,韩春生压低声音对廖奎说:“你现在怎么样?我们这边可是……唉,不太平啊。”他摇了摇头,没有明说,但眼神里的忧虑显而易见。

廖奎心中一动,韩春生算是个旧识,而且为人看起来还算正派。他含糊地应道:“都差不多,困难时期,慢慢熬吧。”

他不能在向阳红农场久留。简单的交流、甚至没有留下过夜,廖奎便以“场里还有工作,需尽快回去汇报”为由,婉拒了赵技术员和韩春生的挽留,匆匆告辞,踏上了返回第七农场的路。

此时,已是第二天的傍晚。他比原计划提前了一天返回。但他必须尽快与谢薇汇合,确认家中情况,并规划下一步行动。

离开向阳红农场一段距离,确认四周无人后,廖奎立刻找了个隐蔽处,心念一动,进入了【幸福小屋】。

空间里,谢薇正焦急地等待着。看到他再次出现,明显松了口气。

“怎么样?顺利吗?”她急切地问。

“物资藏好了,信息也递出去了。在向阳红待了一天,做了样子。”廖奎快速说道,同时拿出纸笔,迅速写下一行字:“我已返回附近,安全。一小时后,你去家属区后身,那个堆废料的破窑洞那里,进去空间。我们从那里回家。”

这是利用空间坐标传送功能最安全的方式。如果他在野外直接进入空间,谢薇从家里进入空间与他汇合后,两人只能从他进入空间的那个野外坐标点出去,风险太大。而让谢薇先去一个离家不远、且隐蔽的地点进入空间,他再进入空间与她汇合,那么他们就可以从谢薇进入空间的那个坐标点——也就是破窑洞——一起出去,神不知鬼不觉地返回家中。

谢薇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,用力点头:“好!我马上去准备!差不多也该是我下班到家的时间了。”

两人没有过多温存,此刻效率最重要。廖奎迅速在空间里吃了点东西,恢复体力。谢薇则仔细记下纸条内容,然后将纸条销毁。

一小时后,估摸着谢薇已经按照计划抵达了破窑洞并进入了空间,廖奎深吸一口气,心念一动。

光影闪烁,他果然出现在了【幸福小屋】内,而谢薇,正站在他面前。

“走!”两人没有多余的话,手紧紧握在一起,再次发动空间权限。

下一刻,他们从那个阴暗、布满灰尘和积雪的破窑洞里走了出来。四周寂静无人,只有风声。不远处,就是家属区星星点点的灯火。

他们如同完成了一次完美的潜行,利用空间的特性,绕过了所有的耳目,从数十里外,瞬间“返回”了家中。

推开土坯房那扇熟悉的木门,熟悉的、带着炕火余温的气息扑面而来。虽然只是离开了不到三天,却仿佛经历了一个漫长的轮回。

廖奎反手闩好门,与谢薇对视一眼,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如释重负和后怕。仓促的归程结束了,明面上的任务已经完成。但他们都清楚,真正的、更加艰巨的斗争,才刚刚开始。外界风雨欲来的气息,以及父母依旧深陷囹圄的现实,都催促着他们,必须更快,更谨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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