手机屏幕幽幽的光，打在林栀有点发愣的脸上。
魏哲。
一个完全没听过的名字，可因为陈煦那句“技术上厉害又喜欢故弄玄虚”的评价，还有那句“名声有点特别”的含糊话，让她心里头“咯噔”一下，本能地觉得不对劲。
她盯着那俩字儿看了好几秒，手指头悬在屏幕上方，不知道该回点啥。直接问吧，显得太刻意；不问吧，又觉得这条线索可能挺重要，放过了可惜。
正犹豫着，陈煦又发过来一条：
「不过这人挺低调的，我也只是听说过，没怎么接触过。你怎么会问起他？需要我帮你再打听打听吗？」
后面跟了个温和的笑脸表情。
林栀心里稍微踏实了点。陈煦学长的语气听着挺正常，就是普通学长关心学妹的样儿。她不能露怯。
她吸了口气，手指头在屏幕上戳得飞快：
「不用麻烦学长啦！就是偶然听人提了一嘴，觉得这人设挺带感的，随便问问。谢谢学长告诉我名字！（可爱）」
发出去后，她又赶紧补了一句：
「不早啦，学长也早点睡！晚安！」
故意用轻松活泼的语气收了尾，不给他继续往下问的机会。
放下手机，林栀心里却跟揣了只兔子似的，七上八下。她躺在床上，瞪着天花板，脑子里一遍遍过着“魏哲”这个名字。一股强烈的直觉告诉她，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，八成跟缠着陆辰言的那些破事儿脱不了干系。
要不要现在就告诉陆辰言？
她瞅了眼时间，快半夜了。书房门缝底下还透着光，他肯定还在忙活。现在去打扰他，会不会搅乱他的思路？
而且……这消息是从陈煦那儿来的。虽然她自认跟陈煦学长就是普通校友关系，但上次陆辰言因为陈煦失控的样子还历历在目。在这个节骨眼上，由她来提供这条跟陈煦沾边的线索，会不会又惹出什么不必要的误会？
各种念头在她脑子里打架，搅得她心烦意乱。
最后，还是对陆辰言的担心占了上风。她不能因为怕误会，就把可能重要的信息捂着。
她掀开被子下床，轻手轻脚走到书房门口，敲了敲门。
“辰言，你睡了吗？”
里面传来椅子挪动的声音，接着门开了。陆辰言站在门口，脸上带着熬夜熬出来的疲惫，但眼神还是清亮的，甚至有点锐利。
“怎么了？还没睡？”他嗓子有点哑。
林栀看着他眼底那圈淡青色，心疼地伸出手，轻轻揉了揉他微蹙的眉心：“有点事想跟你说。”
她拉着他回到客厅，在沙发上坐下，然后把手机递到他面前，屏幕上正是她跟陈煦的聊天记录。
“我刚才……就是顺嘴问了一下陈煦学长，关于那种技术好又爱玩文字游戏的人……”她有点紧张地看着他的表情，小心地挑着词儿，“他提了个名字，叫魏哲。说这人名声有点邪乎，是个在金融圈边上晃荡的‘技术顾问’。”
她顿了顿，又补了一句：“我就是瞎问问，想帮你找找灵感，没别的意思……”
陆辰言的目光钉在那个名字上，琉璃色的眼珠子猛地一缩，像鹰看见了猎物。他没马上说话，拿起手机，仔仔细细把那几句简短的对话又看了一遍。
他脸上没啥表情，甚至比平时还冷静，但林栀能感觉到，他周身的气场“唰”地一下就变了。那是一种极度专注、还带着冰碴子的状态。
过了能有一分钟，他才慢慢抬起头，看向林栀，眼神复杂。
“你……”他开口，声音低沉，“怎么会想到去问他？”
语气里没有责怪，也没有酸味儿，就是纯粹地想搞清楚逻辑链条。
林栀松了口气，赶紧解释：“我就是觉得他认识的人杂，路子广，说不定知道些稀奇古怪的人。而且……你说那人发短信的口气带着股戏弄人的劲儿，我觉得不像一般打手，倒像个……觉得自己特聪明的主儿。所以就试着问了问。”
陆辰言没吭声，目光又落回手机屏幕上那个名字。
魏哲。
这名字像把钥匙，“咔哒”一声，打开了好多之前模糊不清的锁扣。
技术顾问……边缘人……名声邪乎……
这些特征，跟他心里对那个藏在暗处的对手的画像，严丝合缝地对上了。一个不满足于单纯干活，而是享受过程，喜欢用智商碾压别人的家伙。
他之前查鼎盛赵广源的时候，注意力都放在了他核心团队和明面上的商业手段上，确实忽略了这些在灰色地带游走的“边缘人”。
“这条信息，很有用。”陆辰言终于又开口，语气肯定。他看向林栀，眼神里有清晰的赞赏，还有一丝……不易察觉的歉疚。
他之前还因为她跟陈煦接触而失控，没想到，正是这看似不经意的联系，带来了关键线索。
“真的吗？”林栀的眼睛一下子亮了，像落满了星星，“能帮到你就好！”
看着她毫不掩饰的开心和纯粹的笑脸，陆辰言心里最后那点因为消息来源而产生的别扭也散了。他伸出手，把她揽进怀里，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。
“谢谢。”他在她耳边低声说，声音低沉又真诚。
林栀靠在他怀里，感受着他胸膛的震动，心里被巨大的满足感填得满满的。
“那……我们现在咋办？”她小声问。
“查。”陆辰言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静和果断，“把所有能用的资源都调过来，查这个魏哲。他的底细，他认识的人，尤其是跟鼎盛赵广源，或者……跟其他可能对陆家有意见的人，有没有勾连。”
他立刻拿起自己的手机，拨通了周铭的电话，也不管现在是不是深更半夜。
电话很快接了，周铭的声音带着睡意和纳闷：“大哥，你看看现在几点行不？”
“有线索了。”陆辰言言简意赅，“重点查一个叫魏哲的，应该是混金融圈边缘的技术顾问，名声不咋地。我要他的全部资料，越快越好。”
听到“魏哲”这名字，电话那头的周铭好像瞬间清醒了：“魏哲？我好像有点印象……行，知道了，我马上找人挖！”
挂了电话，陆辰言看向怀里的林栀，眼神柔和了点：“去睡吧，太晚了。”
“你呢？”林栀看着他眼下的疲惫。
“我还有点东西要查。”陆辰言揉了揉她的头发，“放心，有方向了，很快就好。”
林栀知道劝不动他，只好点点头：“那你别熬太晚。”
她回到卧室躺下，这回心里踏实了不少。虽然前头还是迷雾重重，但至少，他们不再是没头苍蝇一样被动挨打了。
接下来两天，各种零零碎碎的信息开始跟雪片似的往一块儿聚。
周铭动用了所有他能搭上线的灰色渠道，加上陆辰言从技术层面往深了挖，一个关于魏哲的模糊画像慢慢清晰起来。
魏哲，男的，三十二岁，美籍华人，顶尖大学的计算机和金融双学位，背景硬得很。以前在几家有名的国际投行和对冲基金干过技术顾问，但都因为做事路子太野、喜欢在规则边上蹦迪，干不长。近几年回了国内，在一些中小金融机构和私人富豪圈子里混，提供“量身定制”的技术解决方案，据说收费高得吓人，但也确实解决过不少别人搞不定的难题。
这人智商超高，玩得转网络安全、数据分析、金融建模，但性格乖张，表现欲和控制欲都强得离谱，就喜欢把对手耍得团团转的感觉。他尤其爱在办完事儿后，留点隐晦的、带着他个人风格的“记号”，好像就是为了嘲笑对手太菜。
“喜欢留记号……”陆辰言看着周铭汇总过来的资料，低声重复着这句话，琉璃色的眼睛里寒光一闪。
那条挑衅短信，百分百就是魏哲风格的“记号”。
“还有更带劲儿的，”周铭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，带着点兴奋，“我的人挖到条还没证实的消息，大概半年前，魏哲跟鼎盛的赵广源在一个私人会所见过面，当时好像闹得不太愉快。具体为啥不清楚，但打那以后俩人就没再公开碰过头。”
半年前的不愉快……
陆辰言脑子转得飞快。如果魏哲跟赵广源有过节，那他现在针对陆家的举动，就不一定是单纯被赵广源雇的。更可能是……他利用了赵广源跟陆家的矛盾，在里面搅混水，甚至可能，他有自己的小算盘。
一个喜欢玩弄人心、巴不得天下大乱的天才，怎么可能甘心只当别人手里的枪？
“查魏哲最近的资金往来，还有他所有的通讯记录，重点是加密的渠道。”陆辰言下达新指令，“还有，确认他跟那个网吧窝点有没有关系。”
“明白！”周铭应下，“不过这孙子反侦察意识贼强，通讯记录估计不好搞，得费点劲。”
“尽快。”
挂了电话，陆辰言走到书房窗前，看着外头明晃晃的阳光。真相的轮廓一点点显出来，可随之而来的，是更大的谜团。
魏哲，这个突然杀进棋局的变量，他到底想干嘛？就为了报复陆家？还是另有所图？
他想起他爸那句冷冰冰的“万劫不复”，心里头隐隐冒出一丝不祥的预感。这个魏哲，恐怕比赵广源那帮人，难缠得多。
他转过身，目光落在书桌上，林栀之前给他倒的那杯水早就凉透了，但她贴显示器边上的那张便签纸还在，上面画着个傻乎乎的加油表情。
他走过去，拿起那张便签，指尖轻轻划过那个简单的笑脸。
不管对手是谁，不管前面有啥，他都得护好她。
就在这时，他手机震了一下，是一条新的加密信息，周铭发来的。
信息很短，就一行字：
「确认了。魏哲名下有个匿名加密钱包，最近有一大笔虚拟货币进去，来源……指向境外一个跟陆氏集团抢生意抢了很多年的家族基金。」
陆辰言的瞳孔猛地一缩。
境外家族基金……
这事儿，果然比他想的更麻烦。
魏哲背后，不止是鼎盛赵广源，还扯上了境外的势力。这早就不是普通的商业竞争了。
他攥紧了手机，琉璃色的眼珠子深处，风暴正在集结。
这场博弈的棋盘，正以一种他完全没料到的方式，疯狂地扩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