梅关镇,衙门前。
验尸房外的回廊下,黑猫正用尾钩拨弄着一枚铜钱。
铜钱表面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,它突然竖起耳朵,金瞳缩成细线。
铜钱上的卦象正在扭曲,浮现出“凶煞临门”的签文。
“不好,要出事。”伪装成杂役的魏明低声道,袖中判官笔无声滑出半寸。
丈外,季云舒看似在擦拭廊柱,实则轮回印已透过袖袋,在地面投下齿轮状的暗影。
而阴冷的验尸房内,油灯摇曳,将仵作宋尘的影子拉得扭曲细长。
新送来的尸体静静躺在青石台上,死者面容安详,皮肤却呈现出诡异的青白色,仿佛被海水浸泡过一般。
宋尘皱了皱眉……这已经是第四具了,死状一模一样,脱水而亡,可尸体周围却莫名出现一滩海水。
“古怪……”他戴上羊皮手套,指尖轻轻按在死者冰冷的胸口。
……刹那间,天旋地转。
……
耳边忽然响起喜庆的唢呐声,刺得他耳膜生疼。
宋尘悚然惊醒,发现自己竟站在一条铺满红绸的街道上,四周张灯结彩,人群熙攘,俨然是一场盛大的婚礼。
“这是哪儿?”
他低头,发现自己穿着一身暗红色的仵作服,腰间还挂着验尸的工具袋。
周围人对他视若无睹,仿佛他根本不存在。
“吉时已到……新娘子上轿!”司仪高喊。
宋尘循声望去,只见一顶华丽的红轿停在街中央,轿帘微掀,隐约可见新娘纤细的身影。
可诡异的是,新娘没有盖红盖头,而是戴着一张惨白的纸面具,面具上用朱砂画着诡异的笑容。
“不对劲……”
他下意识摸向腰间的验尸刀,却发现自己的手竟然穿过了刀柄……他碰不到任何东西!
突然,新娘猛地掀开轿帘,纸面具的嘴角突然撕裂,露出后面真正的嘴唇。
那分明是宋尘三年前验过的女尸的嘴!
苍白的唇瓣开合间,吐出的却是双重声音:一个是新娘凄楚的“快逃”。
另一个则是带着铜锈味的机械音:“……发现干扰源,必须抹杀所有人!”
下一秒,新娘竟直接从轿中跃出,大红嫁衣翻飞,朝着街道尽头狂奔而去!
“拦住她!”喜婆尖叫。
可诡异的是,所有宾客依旧站在原地,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,一动不动。
宋尘想追,却发现自己寸步难行。
他低头一看,骇然发现……自己的双脚不知何时已被海水淹没,水面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!
“糟了!”
他拼命挣扎,可海水已经漫到腰间,冰冷刺骨。
远处,新娘的身影越来越远,最终消失在浓雾之中……
“哗啦……”
宋尘猝然后退,发现自己仍站在验尸台前,手指还按在尸体胸口。
可他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,呼吸急促得像是真的溺水了一般。
他的耳膜突然刺痛,幻境中的唢呐声如同被掐断的丝弦般戛然而止。
他发现自己正死死攥着验尸台的边缘,指节因用力而发白。
“刚才那是……幻觉?”他喘着粗气松开手,却在掌心发现一道新鲜的血痕。
伤口形状诡异,像被什么锋利纸片划过。
他颤抖着收回手,却发现死者的颊肌突然抽搐,拉扯出一个绝非人类能做出的笑容。
左半边脸在笑,右半边却维持着僵硬的平静。
而更让他毛骨悚然的是……死者的衣襟上,沾着一片细小的、鲜红的……纸屑。
“像是从什么上撕下来的……”
“像是……新娘的嫁衣。”
宋尘瞬间后退两步,撞翻了身后的油灯。
火光熄灭的瞬间,他似乎又听到远处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唢呐声……
喜庆,却又凄厉。
正当他低头检视时,一滴水珠突然从天花板坠落,“啪”地砸在尸体额头上。
宋尘突然抬头……青砖穹顶上,不知何时已布满细密水珠,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聚。
墙壁如蜡般融化,青石地砖翻涌如浪,取而代之的不再是街道,而是一片幽暗的海岸。
潮水拍打着礁石,远处,那顶红轿却是停在沙滩上,轿帘无风自动。
“还在幻境里?!”他忽地咬破舌尖,试图用痛觉唤醒自己,可血腥味在口中弥漫,眼前的景象却丝毫未变。
“逃……”新娘的声音再次响起,这次近在耳畔。
宋尘一下子回头,赫然发现那张惨白的纸面具几乎贴在他脸上,朱砂勾勒的嘴角诡异地咧开着。
……“哗啦!”
一道黑影突然从侧面扑来,狠狠撞向新娘!
“喵……!”
黑猫的利爪划过纸面具,发出刺耳的撕裂声。
新娘的身形一晃,竟如雾气般散开,又在数丈外重新凝聚。
“猫?哪来的猫?!”宋尘还未反应过来,两道身影已一左一右落在他身旁。
左侧是个面容普通的灰衣仆从,可那双眼睛却锐利如刀;
右侧是个低眉顺眼的丫鬟,但手腕上隐约有暗光流转。
“他们是谁?又是谁的仆人?”
“这位大人,您脸色不太好啊。”灰衣仆从……魏明假意关切,实则指尖已在袖中扣住判官笔。
他不能直接动用龙鳞臂,但笔锋的锐气已悄然凝聚。
季云舒则“惊慌”地扶住宋尘:“您是不是中暑了?奴婢扶您出去!”
她掌心贴着宋尘后背,轮回印的微光透过衣袖,无声无息地渗入他体内。
“这幻境以空间怨气为基,得找到核心……”季云舒暗自催动轮回印,齿轮之眼在她脑海中低语:“西北角……轿子……”
黑猫突然弓背炸毛,直扑红轿!
新娘发出凄厉尖啸,海浪骤然暴起,化作无数水箭射向众人……
“小心!”
魏明一把推开宋尘,判官笔从袖中滑出半寸。
笔锋凌空一划,看似只是仆从慌乱挥手,实则一道无形气劲已劈开水箭!
“不能暴露……”他强忍动用龙鳞臂的冲动,假装被浪头冲得踉跄。
季云舒“恰好”摔倒在轿前。
她袖中轮回印暗芒大盛,一掌拍向轿底:“大人快跑!”
“咔嚓!”
轿底木板碎裂的瞬间,整个幻境如镜面般龟裂。
宋尘看到轿下竟埋着一只锈迹斑斑的青铜铃铛,铃身刻满扭曲的符文……此刻正被轮回印死死压住!
海浪、红轿、新娘……一切幻象轰然崩塌。
“嗬……!”
宋尘骇然发现,发现自己仍躺在验尸房地上。
魏明正“手忙脚乱”地扶他,季云舒则“惊恐”地拍打着他衣襟上并不存在的海水。
黑猫蹲在一旁,舌尖扫过爪钩,每舔舐一次,就有细小的符文在唾液中闪现又熄灭。
“多、多谢二位……”宋尘惊魂未定。
魏明憨厚一笑:“大人客气了,白姑娘让我们来送安神茶,正巧看见您晕倒。”
他递上食盒,底层暗格里,判官笔的墨迹还未干透。
“铃铛是媒介,得让白七七查查……”季云舒低头“整理”裙摆,轮回印的光芒彻底隐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