郭天峻、窦开渠展眼一看:见画上的主角,正是郭以刚。
郭以刚被画得活灵活现,正拿着一部照相机,给秦关意拍照。
接着,两人又看了其他几个人的画。
秦关意夸张地笑着,正在喂梁九斤吃一只大砚台。
唐灵脂手持团扇,倚案望远。
郭以群看上去十分吃力,拿着一顶绒帽,给艾青青戴上。
梁九斤只用用一根手指,就勾起了一张床。
秦关意一脸坏笑,在往大烟枪里塞辣椒。
唐灵脂坐在床上,在给秦关意戴发夹,蒙不迟在一边,挑着盘子里的梅花发夹。
郭天峻看了又看,佩服地说:“到底是喝过洋墨水的,画出来的东西,像真的一样!”
窦开渠特别喜欢自己两个孙子的画,说道:“这两幅画,就像是照相机拍出来的!
今天,就挂进我们的卧室,我要天天盯着看。”
秦关意见了,神神秘秘地从身上拿出两幅画。
手执其中一幅,笑道:“这是我画的,也挂在窦主任的卧室里吧!”
说着,她展开画,众人一看,见是一幅简笔画。
人物虽然画得不像,却也能认得出来。
简笔画上,秦关意把每个孩子都画了进去,记录了他们在楼上画画的瞬间。
范竹毫正在给唐灵脂画肖像,梁九斤、郭以群、郭以刚、艾青青在围观,蒙不迟背对着唐灵脂,在纸上,用心地涂鸦,画着一个戴着流苏发夹的大女孩儿。
窦开渠见了,觉得人物写实,场景生动,问道:“关意,这幅画,是你的速写吗?”
秦关意点头,笑道:“如假包换!请窦主任提提意见。”
窦开渠听了,一边小心地卷着画轴,一边说:“哪里会有意见!
谢谢你,把它送给了我。
与范先生给以群、以刚画的两幅,合在一起,就是一个完整的念想。”
郭天峻边想边问:“不迟当时,真的也在画画?”
秦关意点头,展开手里拿的另一幅画,介绍道:“这就是不迟画的那幅。”
众人再看,见那幅画,就是一个两三岁小孩儿的涂鸦。
上面的女孩儿,只用简单的几笔带过。
女孩儿的头上,戴着一个流苏发夹。
发夹上面,悬下了三根垂须。
一看就知道,他画的是唐灵脂。
白薇想起前一幅画上,蒙不迟是背对着唐灵脂,在一旁涂鸦的。
于是,问道:“关意,不迟是背对着灵脂画出来的吗?”
秦关意见她和温习,不知道蒙不迟有过目不忘的本事,点头说道:“不迟看了谁一眼,都能画出来。”
见白薇惊讶,艾叶笑道:“你不知道,不迟从小,认人就快。
见了谁一面,马上就能记住。”
温习听了,笑道:“那就是过目不忘啊!”蒙豆豆点头,微笑不语。
唐灵脂摸着发夹,想了想,说道:“当时易伯伯拿来两根流苏发夹,就是不迟,帮我选的这一根。”
秦关意听了,笑着问道:“不迟,你为什么,不把两根都选了?”
蒙不迟心不在焉,东张西望,随口说道:“好看!”
他的回答,听得众人都笑。
说笑间,郭家的仆人过来,请大家去餐厅用饭。
吃饭的时候,郭习良和吉淑敏赶过来作陪。
席间,他们只客套了几句,然后,迅速地吃完饭,就告辞去忙了。
饭后,窦开渠带孩子们,去纱厂码头参观。
郭天峻和温习、白薇、蒙豆豆、艾叶、范竹毫一起,去火车站、中山码头、电厂、学校转了一圈。
其间,温习对那些单位的负责人,说了夫子庙的密电内容,以及最新的时局分析。
那些负责人听了,当即与郭天峻商量确定,从今天开始,就去准备物料。
明天起,在各个路口设置路障,并安排人站岗。
忙完这些事情,温习、蒙豆豆等人回到了郭家。
稍事休息,众人辞别了郭天峻夫妇,离开了纱厂。
走到路口,蒙豆豆见路边停着几辆马车。
请当先的两辆,载他们回花露南岗。
没想到,第一辆马车的车夫,用围巾扎着嘴鼻,头也不抬,不耐烦地冲蒙豆豆摆了摆手,让他们去乘排在后面的。
蒙豆豆见了,想必他要什么事情,也没和他计较。
让梁九斤、艾青青、范竹毫、唐灵脂、秦关意上了第二辆马车,自己抱着蒙不迟,和艾叶、温习、白薇坐上了第三辆。
“易伯伯,易伯伯。”
蒙不迟上了马车,就趴在车棚后窗上,嘟嘟囔囔地说着。
艾叶听了,不以为意,笑道:“知道啦,是易伯伯让你挑发夹的。”
温习、白薇、蒙豆豆听了都笑。
“易伯伯,易伯伯。”
蒙不迟趴着,嘴里还在不停地说。
蒙豆豆顺着他的视线,往车窗外看去,见蒙不迟盯着看的,正是第一辆马车的车夫。
那车夫,正站在马车边,一动不动,往他们这个方向看着。
蒙豆豆见了奇怪,不知道这个方向有什么好看的,不免多看了他一眼。
从车夫裸露出来的脸部,以及神态,特别是眼睛看上去,像极了易十珠!
自1934年回家后,蒙豆豆和易十珠相处了十几年。
对易十珠的举止神态,已经非常熟悉。
于是,他又透过围巾,去想象易十珠脸的轮廓,那车夫不是易十珠,又能是谁?!
蒙豆豆认出了易十珠,第一反应,是想下车去问他。
接着,又一想:“我现在下去,不外乎问他,你为什么要离开医馆当车夫?
如果他愿意对我说,刚才我去叫车,又没有遮挡自己的脸部,他应该在第一时间,就认出了我。
就不会,继续遮挡口鼻,拒绝让我们搭乘他的马车。
也许,他这样做,有什么难言之隐。
现在,还不方便与我们相认。
如果贸然去问,反而会对他不利。
再者,万一他是主动离开医馆的,一旦知道,我们发现了他的行踪,以后就更不容易找到了。
至少,现在知道他还活着,只是不想与我们相认,这是一件好事。
回去以后,大家商量一下,再想办法来找他也不迟。”
想到这儿,蒙豆豆对艾叶、温习、白薇指了指过来的方向,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。
然后,他扶蒙不迟坐好,回过身,问道:“车老板,打听一下,你们天天都在这里等生意吗?”
马车夫听了,一边赶着车,一边说:“赶车的生意,哪能都待在一个地方?
上一笔生意做到哪儿,就在哪儿,找一个大路口,等着做下一笔生意。
跑到哪儿算哪儿!”
蒙豆豆听了,边想边问:“刚才,你前面的车老板,怎么有生意也不做?”
马车夫摇头说:“不知道!他的确奇怪,已经让过了两笔生意。”
蒙豆豆想了想,接着问:“这个天,要用围巾遮住口鼻,有那么冷吗?”
马车夫点头说:“各人习惯。
我不喜欢用围巾,围住口鼻。
呼出的湿气,把围巾润潮了,不难受啊?”
听了马车夫的回答,蒙豆豆判断,他和易十珠不熟,为谨慎起见,也没再追问。
回到7号大院,范竹毫立即去房间,画在下关的见闻,孩子们在一旁围观。
蒙豆豆把蒙不迟交给叶双枝,自己带了艾叶、温习、白薇进了房间,回身关了门。
等大家坐定,蒙豆豆把发现易十珠的事说了一下。
艾叶听了,问道:“这事要不要告诉爸妈?”
蒙豆豆摇头说:“告诉他们,也帮不上忙,反而会让他们担心。不如先不声张,等有了结果再说。”艾叶点头。
温习想了想,说道:“接下来,我们要做三件事。
第一,立即向陈修良书记汇报,我们今天核实到的情况。
第二,提请陈书记,立即派人去夫子庙,端掉那个敌特电台,然后顺藤摸瓜,扩大战果。
第三,让我们的人,帮忙打听易十珠的事情。”
白薇点头,问蒙豆豆:“端敌特电台的时候,能不能请你和九斤协助?”
蒙豆豆点头,艾叶不放心,问道:“让他们去做什么?”
温习理解艾叶的担心,笑道:“他们两个人,就是移动的无线电测向机。
有他们在,可以准确定位敌特电台。”
白薇补充说:“你放心,豆豆和九斤没有战斗经验,不会让他们直面敌特的。”
艾叶听了,这才答应蒙豆豆、梁九斤跟去。
第二天,温习、白薇带着范竹毫的画作,出去跑了一整天,临晚的时候才回来。
他们随便吃了一点,又带着蒙豆豆、梁九斤,去了夫子庙。
艾叶心惊胆战,不敢睡觉。
等了一夜,直到天麻麻亮,才见四个人,兴高采烈地回来。
梁九斤对艾叶说:“亲妈,守到了半夜,那个电台一发报,就给温叔叔捣毁了!”
艾叶听了,埋怨道:“亏你还笑得出来,亲妈一夜没睡!”
接着,她又问温习:“易管家有消息吗?””
温习喝了一口水,说道:“据我们的同志反馈,易十珠管家,和现在南京地下党,没有直接的联系。
从他的举止行为来看,有两种截然相反的可能。
第一种,他是上一届中共地下党南京市委,发展的党员。
上一届党组织被敌特破坏后,他仍然在坚持完成相关任务。
第二种,他是中统军统的敌特,在执行破坏南京基础设施、工矿企业和学校的任务。”
白薇看着艾叶,说道:“不管他是哪一种人,我们已经派人盯上他了。
随着形势的发展,很快就会有结果的。”
艾叶听了,叹道:“希望他是前一种人,不然怎么对得起爷爷!”
蒙自然扶着她,说道:“是哪一种人,我们都要接受。
依我看,他更像第一种人。
不然,就没有办法解释,他挣的那些钱,到底用到了哪里?”
艾叶想了想,未置可否。
蒙自然见艾叶犯疑,笑道:“不要想了!
你去登记一下,温习叔叔要从地道里拿走一部收发报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