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四章 蓬莱折月录
陆青阳倚在残破的云舟桅杆上，指尖凝着半缕蓬莱仙雾。昨夜从蛟窟带出的优昙婆罗花瓣正在琉璃盏中舒展，花脉间流转的月华与青木灵珠血纹相激，在甲板投下星斗棋布的虚影。他对着虚影吐了口酒气，元婴初期的神识竟窥见琼楼玉宇的轮廓：\"苏仙子，你们太一阁的藏宝图，莫不是照着醉鬼的梦境描的？\"
玉盏突然倾覆，花汁渗入船板缝隙。荧惑腕间银铃无风自动，九重潮音自东南方叠浪而来，惊散了盘踞在云舟残骸上的食霞鹮。陆青阳捻起根鹮羽插在鬓边，羽尖沾染的朝露突然凝成篆字——\"云阶七千级，月地三万顷\"。
蓬莱仙岛的轮廓在午时三刻显现，七十二峰浸在蜃气凝成的天河里。陆青阳踩着块浮空青砖跃向山门，靴底暗藏的避尘阵纹与护山罡气相触，激得怀中灵珠血纹暴涨三寸。他反手将血纹按在石碑\"解剑池\"三字上，剑气森然的篆书竟化作柔媚簪花小楷：\"恭迎尊主归位\"。
\"这蓬莱老儿倒是识趣。\"他甩袖震碎袭来的三道问心剑气，顺势将解剑池边的玄铁剑碑收进乾坤袋。池底沉睡的护山蛟龙睁眼刹那，青木灵珠自发运转《太虚吞天诀》，将龙息吞作进阶资粮。
荧惑的辰砂石嵌入巽位阵眼时，整座护山大阵忽然倒转。陆青阳拽着苏璃避过颠倒的山阶，指尖弹出的桃花蛊粉混着蛟龙涎，在云海中烧出条焦黑小径。三人在焚天煮海的奇景中踏入问道阁，梁间悬着的三百盏琉璃灯突然齐声唱诵《黄庭经》，惊得他怀中灵珠震颤不休。
\"聒噪！\"陆青阳甩出三枚蚀心蛊钉入灯盏，蛊虫啃食灯油的声音竟与道经韵律相合。苏璃的傀儡丝挑开某盏灯座，露出半卷泛着月华的《天宫宴乐图》，画中仙娥执的玉壶竟与灵珠形状别无二致。
问道阁深处传来环佩叮咚，陆青阳贴着描金柱滑向声源。九重鲛绡帐后立着面等身铜镜，镜中倒影却非当下形貌——那着十二章纹冕服的身影正将青木灵珠嵌入天帝冠冕，冠上血纹与现世灵珠裂痕如出一辙。
\"陆道友这面相...\"随后赶到的苏璃话音未落，镜面突然伸出双素手。陆青阳反手扯过鲛绡帐裹住手腕，却拽出个怀抱玉兔的素衣仙娥。那玉兔红瞳映出灵珠虚影，突然口吐龙语：\"剜目之刑未尽，安敢再窥天机！\"
整座问道阁开始坍缩，陆青阳踩着坠落的琉璃瓦跃向穹顶。怀中的《天宫宴乐图》突然活过来，画中仙娥执壶倾酒，琼浆落地成火海。他顺势将酒壶虚影按向灵珠，血纹遇仙酿竟绽出千瓣优昙，暂时镇住追来的镜中仙影。
子夜时分，三人跌入洗剑池底的暗室。陆青阳抹去嘴角金血，借着灵珠微光打量四壁——三百把锈剑组成的星图中，太微垣位置赫然缺了青木灵珠大小的缺口。他抠下块墙皮掷向星图，剥落的剑锈竟在空中凝成《紫府剑典》残篇。
\"这买卖划算！\"他并指为剑演练残招，剑气触壁的刹那，整面星图突然倒转。荧惑的辰砂石碎片飞向摇光位，将剑阵缺口撑开三尺见方的光门。陆青阳抢先半步跨入，靴底却踩中块温软事物——竟是盏未干的胭脂砚，砚中朱砂写着\"叶无尘到此诛心\"。
光门后是十里月桂林，每片桂叶都刻着句剑诀。陆青阳摘叶嚼了嚼，清苦汁液在神识海凝成剑意：\"苏仙子，你们太一阁的叛徒...\"话音未落，满林桂树突然开出血色花朵，飘落的花瓣化作剑气袭来。
他扯过苏璃的广袖当盾，袖中暗藏的傀儡丝与剑气相缠，竟在月华下织成剑网。青木灵珠自发悬于网心，将剑气尽数吸入血纹。珠内囚禁的龙魂突然睁眼，吐出的却不是龙语，而是蓬莱古调《折月谣》。
月桂林尽头现出白玉祭坛，坛上悬着的不是神器，而是半面破碎的蓬莱镜。陆青阳以灵珠为引照向镜面，裂纹中竟映出太一阁禁地的锁龙井。镜中井水突然倒灌而出，裹着个身缠九重封印的身影——那人的眉眼与他足有七分相似，额间却嵌着完整的青木灵珠。
\"这戏法变得...\"他屈指弹向镜面，裂纹突然暴增。荧惑的银铃索缠住他手腕急退，镜中人的指尖已穿透虚实界限，在他颈侧留下道血痕。灵珠血纹遇险自保，竟将那道蕴含着化神威压的攻击转为精纯灵气。
五更梆子响过三声，蓬莱仙岛开始沉入归墟。陆青阳踏着坠落的月桂跃向云舟残骸，怀中蓬莱镜碎片与灵珠相击，奏出段《霓裳羽衣曲》。他对着渐沉的仙山举杯，酒液中浮动的却不是月影，而是锁龙井中那人额间的完整灵珠。
\"这局棋，\"他将残酒泼向归墟漩涡，\"倒是越来越有滋味了。\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