歼灭了“织网者”的先遣队,如同捅了马蜂窝。深渊裂隙之外,那冰冷、庞大的压迫感非但没有退去,反而以几何级数暴涨!仿佛一头被激怒的星空巨兽,正将它的视线和利爪,更加清晰地投向这片它原本并未太过在意的“边缘地带”。
“检测到超大规模舰队跃迁反应!数量……无法精确统计!能量层级……超越‘主宰’级!识别信号……‘织网者’主力军团——‘同化者’舰队!”火种的警报声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,“预计抵达时间:一标准时单位!警告!检测到高维锁定!我们已被标记为‘高优先级变异体’!”
主力军团!“同化者”舰队!仅仅是名号,就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。显然,陆凡他们展现出的、能够利用深渊环境以及那独特的“灰烬火种”力量,已经引起了“织网者”(万物归一者)足够的“兴趣”,甚至可能是……警惕。
“一小时内……”赵明宇(意识虚影)的声音带着绝望,“我们怎么可能挡得住主力军团?”
“挡不住,也要挡!”冷月璃声音冰冷,剑意冲霄,“至少在陆凡完成他的布置之前!”
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深渊的核心区域。那里,陆凡正悬浮于记忆之河的尽头,前方是一片连记忆碎片都几乎不存的、纯粹的绝对虚无地带。那里是“无言深渊”最本质的体现,是“存在稀释”效应最强的地方,规则稀薄到近乎于无,仿佛宇宙诞生前的“奇点”之外。
陆凡双目紧闭,双手虚托。左手掌心,是那团融合了古老生命火种、焕发着翠绿生机与混沌之气的本源力量;右手掌心,则是“守护者网络”火种,其七彩琉璃核心与灰烬光边交相辉映。
他在进行一项极其危险的尝试——将生命与创造的法则,与这深渊核心的“虚无”与“静寂”法则,进行强制融合!
这不是简单的能量叠加,而是规则层面的悖论操作!如同要将水火相融,要将光暗同体!
“他疯了吗?!”苏文瑾(意识虚影)看着陆凡周围那因为规则冲突而不断生灭、扭曲的空间泡影,感到一阵心悸。
“不,他在寻找……一条从未有人走过的路。”曦光的意念中充满了复杂的计算与一丝敬畏,“生命源于虚无,终将归于静寂。这本是宇宙的循环。但主人……他试图在这循环的两个极端点上,强行建立一个‘平衡支点’,或者说……一道‘界限’!”
以生命火种代表的“生”之极意为基石,以灰烬火种蕴含的、对“终”之法则的理解为框架,引动深渊核心本身的“虚无”之力,构筑一道隔绝“存在”与“非存在”的叹息之壁!
陆凡的混沌道印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,其包容特性被催发到了极致,艰难地调和着左手生机与右手静寂之间那近乎本能的排斥。他的灵魂都在这种极限操作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,刚刚愈合的根基再次浮现细微的裂纹。
但他没有停止。来自古老生命火种的记忆告诉他,这片深渊之所以能存在,正是因为此处是世界树某条古老根须在彻底被“凋零”吞噬时,其残存的意志与世界树本体剥离,形成了一个短暂的、介于“存在”与“非存在”之间的规则奇点。他要做的,就是放大这个奇点的特性!
“以吾之名——陆凡!”
“执掌混沌,融汇生死!”
“于此绝境,立此壁垒——”
“归墟之墙,起!”
他发出了源自灵魂深处的呐喊!双手猛地合十!
左手翠绿的生命洪流与右手灰白的静寂之力,在混沌道印的强行统合下,如同两条咆哮的巨龙,狠狠地撞入了前方那片绝对虚无的核心!
没有声音,没有光爆。
只有一种仿佛宇宙法则被强行掰弯的、令人灵魂战栗的扭曲感!
在所有人震撼的注视下,那片绝对虚无的区域,开始如同水面般荡漾起来!一道无形无质、却又能被清晰感知到的界限,从虚无中诞生,并迅速向着两侧蔓延、向上方攀升!
这道界限的一侧,是他们所在的、尚存记忆碎片的深渊区域;而另一侧,则变成了更加深邃、更加绝对、连“虚无”这个概念都仿佛被否定的——归墟投影区!
这不是真正的归墟,而是陆凡借助此地特性、融合自身力量模拟出的、一个极其接近归墟本质的法则屏障!任何试图穿越这道屏障的存在,其“存在”本身的概念,都会受到归墟之力的侵蚀与稀释!除非其位阶能够超越归墟,或者拥有同等级别的“存在权重”,否则强行闯入,只会被逐渐“抹除”!
“归墟之墙”以陆凡为中心,迅速扩张,最终形成了一道横亘在深渊入口与核心区域之间的、无边无际的透明壁垒。从外面看,壁垒后方一片空无,仿佛什么都没有;但从内部,却能隐约看到壁垒表面那不断流转的、代表着生与死、存在与静寂的混沌纹路。
完成这一切,陆凡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,意识体再次变得虚幻,踉跄后退,被冷月璃及时扶住。他的气息萎靡,灵魂根基的裂纹似乎又加深了,但眼神却异常明亮。
“成功了……但这道墙,维持不了太久……”他声音虚弱,“它消耗的是这片深渊残存的本源,以及……我的灵魂力量。”
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,众人感觉到,周围记忆之河中的碎片,其消散的速度似乎加快了一丝。整个“无言深渊”,都因为这道“归墟之墙”的诞生,而加速了其走向最终寂灭的进程。
就在这时,深渊裂隙之外,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达到了顶点!
“它们来了!”曦光预警。
只见裂隙之外的无尽黑暗中,无数冰冷、棱角分明的巨大战舰,如同迁徙的金属行星带,缓缓显露出它们狰狞的身影!其规模之庞大,几乎要堵塞整个裂隙的视野!而在舰队中央,一艘造型如同巨大纺锤、表面流淌着亿万数据流光的超巨型战舰,散发着远超“主宰”级的恐怖威压——那便是“同化者”舰队的主力旗舰!
一道冰冷、宏大、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意念,如同宇宙法则般,穿透了深渊的阻隔,轰然降临:
【检测到高浓度‘未定义变量’及‘规则悖论体’。定义:对‘永恒生态’构成潜在威胁。】
【执行最高优先级协议:强制同化。】
【万物归一,痛楚终结。】
随着这意念的降临,庞大的“同化者”舰队,如同得到指令的精密仪器,开始向前推进。最前方的侦察舰,毫无花哨地,直接撞向了那道刚刚成型的“归墟之墙”!
没有爆炸,没有声响。
那几艘侦察舰在接触到“归墟之墙”的瞬间,其舰体、能量、乃至内部可能存在的人工智能,都如同投入水中的盐块,从接触点开始,无声无息地溶解、消散!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,就彻底化为了虚无,仿佛从未存在过!
后方舰队的推进骤然停止。那冰冷的意念似乎也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凝滞。
【……规则级‘存在否定’屏障?……有趣……但……徒劳。】
【分析屏障结构……解析‘悖论’核心……调集‘永恒织网’算力……执行……‘概念覆盖’。】
旗舰表面,那亿万数据流光骤然加速,一股更加庞大、更加根源的力量开始凝聚。那不再是物理或能量的攻击,而是试图以一种更高层面的法则定义,去强行覆盖、改写“归墟之墙”所代表的“存在否定”概念!
这是规则层面的正面碰撞!
“归墟之墙”在“概念覆盖”的攻击下,那透明的壁障开始剧烈波动,表面流转的混沌纹路变得明灭不定!整个深渊都随之震颤,记忆碎片加速崩解!
陆凡猛地喷出一口金色的光粒(意识本源),脸色惨白如纸。维持壁垒的灵魂负担瞬间倍增!
“撑住!”冷月璃将自身冰夷之力毫无保留地渡向陆凡。曦光、残光、木清、兰幽,所有人都将力量汇聚过来,共同支撑着摇摇欲坠的壁垒。
然而,“织网者”主力舰队的“概念覆盖”力量如同无穷无尽,一浪高过一浪!
“归墟之墙”的波动越来越剧烈,边缘区域甚至开始变得模糊、稀薄,仿佛随时会崩溃!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——
异变,再次于深渊最核心、那片连“归墟之墙”都未曾覆盖的绝对虚无中发生。
一点微光,如同沉睡亘古的眼睛,缓缓……睁开。
那不是生命的光,也不是寂灭的光,而是一种……包容了一切可能性与不可能性的、最初与最终的……
混沌之光。
一个仿佛由无数世界生灭之音叠加而成的、古老而淡漠的声音,在深渊的最深处,轻轻响起:
“……扰人清梦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