京城,夜色深沉。
陈望从影卫据点出来,怀里揣着誊抄的部分账目摘要。他需要尽快将这些与钱经历的口供交叉比对,找出更确凿的链条。刚拐进一条僻静巷道,前方黑暗中突然冒出三条人影,手持短棍,一声不吭地扑了上来!
陈望心头一凛,侧身躲过迎面一棍,顺势抓住对方手腕一扭,骨裂声清晰可闻。那人惨嚎倒地。另外两人动作一滞,显然没料到这看似文弱的书生竟有如此身手。
陈望不退反进,矮身避开横扫的棍风,手肘狠狠撞在另一人肋下,同时脚尖勾起地上碎石,精准踢向第三人面门。几声闷响夹杂着痛呼,三条汉子转眼倒地呻吟。
他踩住其中一人的手腕,声音冰冷:“谁派你们来的?”
那人咬紧牙关,眼神凶狠。陈望脚下加力,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。
“…王…王二爷……饶命”
王焕!陈望眼神一寒。果然按捺不住了。
他迅速搜查三人身上,除了一些散碎银两,并无明显标识。他不再耽搁,起身快步离开。对方既然直接动用这种手段,说明自己查的方向触到了痛处,也意味着对方可能狗急跳墙。
必须更快!
他回到临时落脚的小院,点亮油灯,将账目摘要与口供并排铺开,目光死死盯住那几个关键代号和年份。王焕急于灭口或抓人,反而印证了这些证据的价值。但仅凭这些,仍难将王化贞彻底拖下水。那个与王长子密会的副都御史是关键吗?
就在这时,院门被轻轻叩响。
陈望警惕地摸向腰间短刃:“谁?”
“陈书吏,是我。”门外是影卫低沉的声音。
陈望开门,那影卫闪身而入,语气急促:“刚得的消息,漕运督粮道冯远,今夜在府中自缢身亡!留下遗书,承认贪墨漕银、勾结奸商,并称‘德盛昌’诸多不法之事,皆是他一人所为,与旁人无涉!”
陈望脑中“嗡”的一声。冯远?那个冯昭仪的兄长?他死了?还扛下了所有罪名?
“什么时候的事?”
“就在半个时辰前。顺天府和刑部的人已经去了,定为‘畏罪自尽’。”
好快的动作!好狠的断尾!陈望立刻明白了对方的策略——抛出冯远这个身份特殊、又确实不干净的替死鬼,将“德盛昌”的黑锅全数扣上,以此切断追查王化贞兄弟的线索。
“现场可有疑点?”
“据我们的人观察,冯远脖颈处勒痕有异,不像自缢,更似被人从身后勒毙后再悬挂。但……现场被破坏得很干净,顺天府的人似乎也无意深究。”
杀人灭口,再制造自杀假象!陈望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。对方在官场经营多年,能量远超想象,连冯远这种有宫闱背景的人都能如此干净利落地除掉。
“王化贞那边呢?”
“依旧称病。王焕则连夜去了都察院副都御史李纲府上。”
李纲!正是之前与王长子密会之人!陈望眼神一凝。王焕此刻去找李纲,是求援?还是施压?或者……李纲本就是他们一党?
冯远一死,线索似乎断了。但陈望不信对方能抹去所有痕迹。王焕派人袭击自己,说明他慌了。李纲这条线,必须盯死!
“加派人手,盯紧李纲,查清他与王焕、王化贞的所有往来!还有,冯远之死,暗中搜集证据,哪怕只有蛛丝马迹!”
“是!”
影卫领命而去。
陈望看着桌上摇曳的灯火,和那摊开的账目口供。冯远的“自杀”,像一块巨石投入水中,试图掩盖一切。但这潭水,反而被他搅得更浑了。浑水之下,或许正是摸鱼之时。
他吹熄灯火,融入外面的黑暗。这场博弈,已到了刺刀见红的时刻。
而西北风蚀隘的营寨里,赵昆看着空了一半的粮囤和堆积的伤兵,提笔写下了第九封求援信,字迹因用力而深深陷入纸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