京畿通往西北的官道上,一匹塘马疾驰而过,溅起泥点。马上骑士伏低身体,脸色因连日奔波而憔悴,怀中紧揣着装有西北军情的漆盒。行至一处名为“野狐岭”的驿站,按照惯例,他需在此换马,稍作歇息。
驿站驿丞是个面色焦黄的中年人,名叫胡三。他验过令牌,一边吩咐驿卒牵来新马,一边热情地招呼骑士进屋喝口热水。骑士犹豫片刻,终究难抵疲惫与寒冷,跟着进了驿舍。
一碗热汤下肚,骑士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,不及多想,便伏在桌上昏睡过去。
胡三脸上的热情瞬间褪去,变得冰冷。他迅速从骑士怀中摸出漆盒,熟练地用特制工具撬开火漆,取出军报抄录一份,又将原件封好放回。整个过程不过一盏茶功夫。
“送去给侯爷的人。”胡三将抄录的纸条递给一个早已等候在旁的、做寻常货郎打扮的人,低声道,“手脚干净点。”
那货郎点头,迅速消失在驿站后门。
半个时辰后,骑士被唤醒,茫然不知发生了何事,只觉这一觉睡得格外沉。他不敢耽搁,匆匆骑上备好的新马,继续赶路。他并不知道,他怀中的军情,关于“旋风炮”部署和赵昆下一步防御计划的细节,已然泄露。
数日后,罗刹军大营。
瓦西里看着手中由“沙狐”传回的情报,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。“‘旋风炮’……部署在风蚀隘东侧高地?赵昆想凭借射程压制我军侧翼?很好!”
他转向传令兵:“传令!今夜子时,派‘兀鹫’精锐,携带新到的‘地狱火’雷,绕道鹰愁涧,突袭东侧高地,务必摧毁那些‘旋风炮’!主力部队前压,佯攻正面,吸引赵昆注意!”
“是!”
都察院,陈望值房。
陈望盯着面前几份来自不同渠道的报告,脸色凝重。一份是西北军情传递延误的后续调查,指向野狐岭驿站胡三与安远侯府外院管事有过接触;另一份是京城米市行情波动,几家大粮商似乎在有意识地囤积粟米,而安远侯府正是这几家粮行背后的大东家之一;还有一份,是通惠县主事张诚的密报,称近日有不明身份之人试图接触他手下的胥吏,打探新政细则和人员背景。
“军情、粮草、人事……”陈望用手指敲着桌面,将这些线索串联起来,“安远侯……他这是想在三条线上同时制造麻烦,阻挠新政,甚至……影响西北战局!”
他立刻起身求见周明轩。
“周大人,安远侯李琩动作频频,其心可诛!若任由其在后方掣肘,恐前线生变!”
周明轩听完陈望的汇报,沉默片刻,眼中寒光闪烁:“陛下对勋贵已是再三容忍,奈何有人自寻死路!军情传递之事,证据若足,便可动手!至于粮草、人事,继续深挖,但要更隐秘。打蛇打七寸,要么不动,动则必中!”
“属下明白!野狐岭那边,影卫已经布控,只待下次他们再动手,便可人赃并获!”
“好!”周明轩沉声道,“此事你全权负责。记住,动作要快,要狠!要让所有人知道,触碰军国大事的底线,是什么下场!”
西北,风蚀隘,东侧高地。
夜色如墨,寒风凛冽。负责守卫此处“旋风炮”阵地的,是靖西军一名姓雷的校尉。他带着一队兵士,警惕地巡视着阵地四周。改进后的“旋风炮”是他们对抗罗刹人的重要依仗,不容有失。
子时刚过,阵地侧翼的悬崖下,突然传来几声极轻微的、类似于石块滚落的声音。
雷校尉耳朵一动,立刻打了个手势,所有兵士瞬间伏低身体,弩箭上弦,对准声音传来的方向。
黑暗中,数十个黑影如同鬼魅般从悬崖下攀援而上,动作迅捷无声,正是“兀鹫部”的精锐。他们每人身上都背着几个黑乎乎的、拳头大小的铁壳雷。
“放箭!”雷校尉一声令下!
弩箭破空!几名刚刚冒头的“兀鹫”精锐惨叫着跌落悬崖。
但更多的黑影已经爬了上来,悍不畏死地冲向炮阵!他们并不与守军过多纠缠,目标明确地扑向那些覆盖着油布的“旋风炮”,手中的铁壳雷冒着嗤嗤白烟!
“拦住他们!保护火炮!”雷校尉目眦欲裂,挥刀冲上!
阵地瞬间陷入混战!爆炸声接连响起,火光映红了夜空!一架“旋风炮”被炸毁,炮身扭曲,零件四散飞溅!
正在正面防线巡视的赵昆,看到东侧高地突然爆发的火光和爆炸声,心头猛地一沉!
“不好!中计了!罗刹人的目标是‘旋风炮’!”他立刻调集预备队,火速支援东侧高地,同时命令正面防线严防死守,绝不能让罗刹主力趁乱突破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