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安,紫宸殿。
李琮将西域都护府的奏报与江南布商的联名弹劾奏章并排放置,指尖在龙案上轻轻敲击。
“陛下,”新任户部尚书躬身道,“西域棉纺工坊初建,所产布匹质次价高,确难与江南竞争。若强行推行,恐亏空国帑,亦失江南民心。”
“质次?价高?”李琮拿起一块西域进呈的棉布样本,摩挲着其厚实的质地,“朕看到的,是御寒之效更佳,是耐磨之度更强。江南之布精于雅,西域之布强于用。市场不同,何来直接竞争?”
他站起身,走到巨大的西域舆图前:“他们的路走不通了。柳玄之乱,已证明单靠武力镇压,西域永无宁日。唯有让这片土地上的百姓,无论是汉是胡,都能从安定中获得实实在在的好处,方能根除乱源。”
他转向侍立一旁的宦官,口述旨意:
“一,准西域都护府所奏,颁布《西域通商令》,以官营工坊为核心,广纳民间资本与技术,共拓西行商路。朝廷以保障商路安全、提供标准及部分资金入股,利润按契分成。”
“二,命格物所联合将作监,速将新式织机图纸优化简化,使其更适应当地工匠操作,并制定西域布匹长短、宽窄、疏密之统一标准,钤印为凭,以质定等。”
“三,传旨萧煜、阿依努尔,对诸如‘沙狐’之流,行分化瓦解之策,顽抗者坚决剿灭,归顺者可吸纳为商路护卫。西域诸国,凡愿遵朝廷章程、开放市场者,皆可视同仁,共分其利。”
旨意迅速被誊写发出。李琮的目光再次落回地图上,仿佛已看到规则与利益这两只巨手,正如何一点点地将西域的混乱纳入新的秩序之中。
数月后,玉门关外。
萧煜手持最新旨意,向阿依努尔及一众西域商人宣布了朝廷的《通商令》与“官造标准”之策。起初,商人们将信将疑,但当第一批严格按照新标准生产、钤有官印的棉布,在商队中以更快的速度、更高的价格被抢购一空后,观望者迅速变成了积极的参与者。
阿依努尔利用其影响力,协助萧煜安抚部落,推行棉种,并成功策反了“沙狐”中的几个小头目,为商队提供了宝贵的情报。张允(作为工部派驻的技术官员)则忙于在各地工坊推行新标准,培训工匠。
这一日,萧煜收到李琮的密信。信中并未询问具体事务,只写了八个字:“破山中贼易,破心中贼难。”
萧煜将信递给阿依努尔,感叹道:“陛下深知,肃清柳玄余党易,但要打破人们心中固守的利益藩篱和陈旧观念,才是真正的难事。”
阿依努尔望向长安方向,轻声道:“但陛下正在做。他用新的规则和实实在在的利益,在人们心中构建新的东西。”
此时,一只信鸽落入院中。爪上的密报显示,江南布商内部已出现分裂,部分中小商户已秘密派人西来,希望能加入这场由皇帝亲手推动的贸易变革。
萧煜看向东方,那里是长安,也是这一切变革的源头。
“看来,”他说道,“陛下立的这根柱子,已经开始撬动整个大局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