顺天府,王府。
王同知王焕烦躁地在书房里踱步,桌上的茶早已凉透。窗外隐约传来前院宴饮的笙歌,更添烦乱。
“大哥究竟什么意思?称病不出,让我在这里当靶子?”他猛地站定,对着阴影处一个身影低吼。
那身影缓缓上前,是个面容精悍的师爷:“二爷稍安勿躁。府尊大人此举,正是以静制动。周明轩如今风头正盛,又有陛下暗中支持,硬碰不得。府尊称病,是暂避锋芒,也让外面的人看看,我王府并非咄咄逼逼。”
“避锋芒?再避下去,刀就架到脖子上了!”王焕指着窗外,“钱胖子进去了,何奎跑了,松岚斋的老刘死了!下一个是谁?周明轩那条疯狗,还有他手下那个叫陈望的小畜生,咬着不放!他们连‘德盛昌’的暗账都摸到了!”
师爷眼神一凛:“‘德盛昌’的账……确定落到他们手上了?”
“影卫插手了,你说呢?”王焕喘着粗气,“里面多少事?光是去年那批漕粮……”
“二爷!”师爷打断他,声音压低,“旧账既已难保,当务之急,是‘断尾’。”
“断尾?”王焕一愣。
“对。把所有可能牵连到府尊和您的线头,彻底斩断。”师爷眼中闪过一丝狠辣,“‘德盛昌’不能留了,相关的人……该处理的,尽快处理。至于账目,既然已被影卫得去,那就要让他们拿到的东西,变成废纸。”
“什么意思?”
“找个够分量的人,把‘德盛昌’的事,全扛下来。”师爷缓缓道,“把所有罪名,都揽到自己身上。只要咬死了与府尊和您无关,周明轩就算拿到账本,没有活口指认,也难动根本。”
王焕瞳孔微缩:“找谁扛?”
师爷凑近几步,声音几不可闻:“漕运衙门那位姓冯的督粮道……他胃口大,手底下也不干净,最关键的是,他妹妹是宫里的冯昭仪。把他推出去,既能顶罪,又能搅浑水。周明轩动他,就得掂量掂量宫里的反应。”
王焕眼神闪烁,显然在权衡。冯督粮道确实是个合适的人选,背景够硬,牵扯也深,把他抛出去,足以吸引大部分火力。
“那……大哥知道吗?”
“府尊大人只需‘病着’,什么都不知道。”师爷意味深长,“此事,须二爷您来办。动作要快,要在周明轩顺着账本摸到冯督粮道之前,让他自己‘暴露’。”
王焕深吸一口气,脸上闪过一丝决绝:“好!就按你说的办!我这就去安排!”
他转身要走,师爷又叫住他:“二爷,还有一事。那个陈望……此子不除,恐成心腹大患。”
王焕脚步一顿,眼中凶光毕露:“我晓得。一个胥吏出身的小角色,有的是办法让他消失。”
书房门开了又关,笙歌依旧,只是这王府的夜色里,多了几分血腥的谋划。
与此同时,陈望在影卫的秘密据点,正对着“德盛昌”的账本苦思冥想。他感觉抓住了什么,却又隔着一层迷雾。他不知道,一张针对他和整个案件的大网,正悄然收紧。
而千里之外的西北,赵昆收到了兵部驳回增援的文书,理由是“粮秣不济,需从长计议”。他一把将文书揉烂,砸在地上。
“从长计议?前线儿郎的血都要流干了!”他盯着地图上罗刹人可能再次进攻的方向,牙龈几乎咬出血来。
殿后的老卒默默捡起纸团,低声道:“将军,萧侯爷从京城捎来口信,说……让咱们再撑十天。他在想办法。”
“十天…”赵昆望着帐外昏黄的天色,沙哑道,“传令,各营缩减口粮,箭矢回收再用。告诉弟兄们,援兵…就快到了。”
他不知道萧煜有什么办法,但他选择相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