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双手指节分明,异常稳定有力,显是常年精研医道之功。
老者抬头看了看“青藜书社”与隔壁“东观书斋”的匾额,目光扫过书社内读书的蒙童,落在闻声走出的张梁身上,问道:
“敢问这位小哥,此处可是下曲阳城张梁张公子所在?”
张梁拱手道:“在下不才,正是张梁。不知先生是是…?”
中年人声若洪钟,“在下自沛国谯县而来,姓华名旉,字元化。”
“你家中仆人远行至谯县寻访,言曲阳疫疠横行,病患甚众,故特来相助!”
华元化!是华佗!
张梁脑中惊雷炸响!这正是他不远千里,遣人南下去谯县延请的神医华佗!
难不成系统奖励的SS级“武将”,竟然是他?那自己真的是要震惊了,没听说华佗武力超群啊。
不管怎么说,这都是个敢给关羽动刀,想给老曹开瓢的牛逼人物,强压住心头的激动,张梁深吸一口气,郑重整理衣冠,对着华佗深深一揖:
“不知神医华先生驾临,有失远迎,万望恕罪!先生一路辛苦,快请入内奉茶!”
“所幸天佑大汉,曲阳瘟疫已解。前后收纳救治流民近三万,更开办医学馆,由南阳名医张伯祖先生传道授业。今得华先生驾临,实乃曲阳上下之幸,万望先生不吝赐教!”
“哦,瘟疫已解?”华佗眼中精光一闪,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,脸上露出几分讶异,“你便是张梁张公子?哈哈,好!果然英雄出少年!老夫这一路行来,听闻你家车夫说起你诸多义举,今日一见,更觉不凡!”
“茶且慢饮,”华佗大手一挥,目光灼灼,“老夫心切,更欲先睹那医学馆风采!张伯祖先生此刻可在馆中?”
“张先生此刻当在馆中授业!”张梁立刻侧身引路,“先生请随我来!元绍,速去医学馆告知张先生,沛国华神医到了!”
裴元绍得令,打马如飞,直奔医学馆报信。
张梁亲自执鞭赶车,载着华佗向医学馆驶去。
路上,华佗的目光掠过城中井然有序的街巷、往来穿梭的便民车,以及那些虽经历瘟疫,却精神焕发的百姓面容,眼中赞赏之意愈发浓厚。
“张公子,”华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“老夫行医十余载,此番北上曲阳,除驰援曲阳疫疠,尚有一桩心头惑事,欲求教于公子。”
“听闻公子处…或有缝合秘法,能令创伤愈合之期大为缩短?”他的目光如炬,紧紧锁住张梁背影。
“小子此处,确有加速愈合之法,”他开车不分神,头也没回,“不过先生所问,牵涉医道至理,非三言两语可尽述。此地非谈话之所,待见过伯祖先生,小子愿与两位先生于静室之内,共探此道精微!”
华佗闻言,眼中一亮,抚掌大笑:“好!好一个‘共探此道’!老夫此行,值矣!”
马车抵达医学馆,张伯祖已率数名骨干医师在门前相迎,两厢见礼,气氛热切。
张伯祖正要入内,华佗却驻足在馆外楹联之前,低声吟诵:“但愿世间人无病,何妨架上药生尘……伯祖兄,此联深得医者仁心三昧,道尽吾辈毕生宏愿矣!”
张伯祖同样感慨万千,“瘟疫初定之时,我本欲回南阳,张郎君以肺腑之言点醒老朽。”
“救一人,不过活一人;教一人,或可活万人之命!老朽感佩其志,故携劣徒留驻曲阳,经营此馆,以期薪火相传。”
“馆中所藏医书,皆为完帙珍本,华先生稍后一观便知。”张伯祖言语间不无得意之处。
张梁跟在几人身后,从系统里兑换了一份《欧希范五脏图》,卷成一个卷轴,揣在袖筒里,准备一会儿人前显圣。
一行人步入医学馆主厅。厅内宽敞明亮,靠墙立着几排木质书架,上面整齐码放着一册册医书,散发着淡淡的墨香与纸香。
华佗的目光瞬间被吸引,快步上前,随手抽出一册翻看,正是《黄帝内经·素问》的完整善本。
“这…这竟非帛书?”华佗手指抚过光滑的纸页,难掩惊异,“如此轻便,纵然卷帙浩繁,亦可尽藏于此!”
“伯祖兄,此馆藏书之数,堪称医家宝库!仅此一项,便不负此行!”
他如饥似渴地又抽出几册,《神农本草经》、《难经》…皆是完本珍品,激动之情溢于言表。
张伯祖含笑示意华佗带上几部经典医籍,引着他到了一幽静雅室落座。
等到两人落座,张梁上前一步,声音清朗,“张先生,华先生,适才过来路上,先生问及缝合之术,小子不敢藏私。”
“我前番去真定之时,路上遇了劫道的流民,幸好护卫得力。战斗之中,有数十名流民受伤,有伤口尺余长,以常法无法止血,医师与郎中救治时,便用了缝合之术。”
“将针线过沸水消毒后,清理干净伤处,将两处伤口并拢缝合,用外力促使伤处聚合,如此便可加速恢复。”
“此为基础操作,可医治体表伤口。医道根基,在于洞悉人体脏腑经络之真貌,明其位置,晓其功用。小子机缘巧合,曾得异人传授一图……”
说着,在两人探寻的目光下,张梁从袖筒中取出一卷以黑色丝带系好的卷轴。
“此图名曰《欧希范五脏明鉴图》,乃异人欧希范穷尽数十寒暑,剖验实证之功,呕心沥血绘就,尽录人体五脏六腑之形、之位、之关联!”
静室里寂静无声,落针可闻。张伯祖与华佗都屏息凝神,目光紧紧锁定那卷轴。
张梁解开丝带,取过镇纸压住卷轴一端,在厅中宽大的案几上,将卷轴徐徐展开……
图卷初现!
映入眼帘的,是一幅以工笔勾勒的完整人体正面透视图!
皮肤、肌肉层次分明,其下是心肝五脏,胃胆六腑,清晰地呈现在众人眼前!
其位置、形状、大小比例,俱都精准描绘,旁边还有密密麻麻、蝇头小楷标注的详细说明!
“这…这…!” 华佗的双眸瞪得滚圆,瞳孔因震惊而收缩!他呆立在原地,连呼吸都停滞了!
作为一名涉猎外科手术的医生,他当然清楚这一册卷轴的重要性,不夸张地说,有了它,自己可以少走三十年弯路。
他猛地扑到案前,双手颤抖着,却不敢触碰那图卷,生怕亵渎了这旷世奇珍!
他的目光一寸寸地扫过图上每一个细节——心脏的形态与瓣膜示意、肝脏的分叶、肺脏的纹理、肠道盘曲的走向、血脉从主动脉分支到全身的路径……
“天…天工造化!鬼斧神工!”华佗的声音颤抖,眼中竟隐隐泛起泪光,“华某…追寻医道半生,遍阅古籍,推演揣摩,于脏腑之秘,终是雾里看花!”
“此图…此图竟将人体内景,如此清晰地展现于眼前!这非图卷,此乃医道圣图!活命宝鉴啊!”
“张公子!授图之异人何在?!老夫…老夫愿倾尽所有,只求能拜此异人为师,执扫洒之役!”
人欧希范还有八百年才出生,没法让你见。张梁解释道,“华先生,异人授图后便飘然而去,并不知其行踪。”
“可惜!虽不能得见异人,老夫也愿为其门下走狗!只求能让老夫拜阅此图!此图现世,我辈医者,终得窥见人体内腑之奥义!”华佗一脸的惋惜。
说到最后,这位神医竟对着图卷,一揖到地,久久不起。
室内死寂,只能听见华佗那激动的喘息声,张伯祖显然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。张梁看着这远超预期的显圣场面,心中暗忖:这效果……似乎有点过于炸裂了。
妥了,看这架势,华佗怕是也舍不得走了。张梁心中大定,随即示意裴元绍,去将前些日子闻风而至、已在医馆学习多日的医师们请了进来。
这些真定医师,曾与张梁一行人夜间出诊,参与了流民伤员的救治,更是亲手实操过伤口缝合手术。
两边一引荐,华佗惊讶于这群医馆学员竟有临床缝合的经验,真定籍医师更久闻华佗的大名,双方一拍即合,当即定下师徒名分,堂中一时师慈徒恭,其乐融融。
张梁兑换了十几头猪仔,让华佗带领新弟子演练缝合。至于人不人道,猪仔都没说话,谁还能有意见?
在医馆盘桓了半日,张梁虽不通中医,却凭着后世验证的成方与独到见解,每每语出惊人,唬得张伯祖师徒与华佗一愣一愣,几疑天人下凡。
见馆内研习气氛正浓,张梁未再多留,带着裴元绍悄然返城。
等赵雷、赵云等人练完武艺前来,张梁便招呼众人于后院设宴烧烤——华佗都到了,岂能不庆祝一下。
篝火上烤着半大羊羔,片下一条腿肉用柳枝串起炙烤,配上薄饼卷肉、嫩葱、甜面酱,佐以粟米饭面点,香气四溢。
一群人围着火堆大快朵颐,吃得不亦乐乎,张角几个大人随便吃了些就回了房,免得一群小辈拘束不自在。
大人一走,气氛顿时活络起来。
不出所料,刘复又喝得酩酊大醉,裴元绍也是不省人事,被张梁一手一个,拖拽着丢回了厢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