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渐深,小白峰却灯火通明。
炼丹房内,地火不息,药香弥漫,几乎凝成实质。赵小白已经在此不眠不休地待了两日两夜。他的眼底带着淡淡的青黑,但眼神却亮得惊人,全神贯注地操控着眼前的丹鼎。
不同于以往追求成丹率和品质,这一次,他炼制的所有丹药,都只有一个标准——保命。
“凝!”
随着最后一道法诀打入,鼎盖嗡鸣着开启,三颗龙眼大小、表面萦绕着氤氲紫气的丹药飞出,被他迅速收入一个早已准备好的寒玉瓶中。丹药表面,赫然有着三道清晰的云纹。
三转紫蕴丹!二级顶阶疗伤圣药,只要还有一口气在,便能吊住性命,滋养神魂,对金丹期修士都有效用。炼制此丹,不仅耗费心神,所需主药“紫蕴果”更是珍稀,他几乎是掏空了自己成为真传后的积累,才从宗门宝库和坊市凑齐了三份材料。前两份皆尽失败,这最后一份,终于功成。
他小心翼翼地将寒玉瓶贴上符箓封存,与旁边一堆各式各样的玉瓶放在一起。
那里有能瞬间恢复大半灵力的“回天丹”,有能解百毒的“冰心玉露丸”,有能短时间内激发潜力的“爆元丹”(他改良了丹方,极大削弱了后遗症),有能隐匿气息连金丹修士都难以察觉的“匿息丹”,甚至还有几颗他结合药老指点,自行研制的、能制造混乱烟雾并附带强烈刺激性气味的“迷神烟瘴丹”……
林林总总,几乎将他目前所能炼制的、所有能在危机时刻派上用场的丹药都囊括在内,且无一不是他倾注心血、力求完美的上品乃至极品。
他直起身,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,看着这堆成果,心中稍安。但这还不够。
他又从储物戒中取出几样东西:一对薄如蝉翼、几乎透明的翅膀——“金蝉翼”,注入灵力后可瞬间激发,提供一次短距离的极限加速,是他用那次秘境所得的部分上品灵石,加上几瓶珍稀丹药,从一位擅长炼器的烁金峰长老那里换来的。
一面巴掌大小,古铜色的菱形小盾——“玄龟盾”,激发后能抵挡筑基后期修士的全力一击,是他用三颗三转紫蕴丹(失败的那两炉也成了几颗品质稍次的)从万宝楼购得。
最后,是一枚通体赤红,触手温润的玉佩——“赤阳佩”,里面封印着他师尊赤阳真人的三道纯阳剑气,关键时刻激发,可斩金丹!这是赤阳真人在他入选使者团后,私下所赠,乃是他压箱底的保命之物。
将这些法器与丹药整理好,分门别类装入几个不同的储物袋,赵小白才长长舒了一口气,走出炼丹房。
天边已泛起鱼肚白,今日,便是使者团出发之时。
他站在峰顶,俯瞰着笼罩在晨雾中的宗门,心中百感交集。这一次分别,不知前路如何,归期何夕。
“师弟。”
一个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。
赵小白转身,便见樊妙晴不知何时已悄然来到小白峰。她依旧是一袭胜雪的白衣,青丝如瀑,面容清丽绝伦,在朦胧的晨光中,宛如姑射仙子,只是那双清澈的眸子深处,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与复杂。
“师姐,你来了。”赵小白迎上前,将早已准备好的几个储物袋递了过去,“这些你带着。”
樊妙晴没有推辞,接过储物袋,神识略微一扫,清冷的脸上也忍不住掠过一丝惊容。里面丹药的种类、数量、品质,以及那几件一看便知不凡的法器,价值之高,远超她的预料。尤其是那瓶三转紫蕴丹和那枚赤阳佩,即便是她,也感到心惊。
“这…太珍贵了。”她抬起眼,看向赵小白,眼神复杂,“你自己…”
“我留了一份。”赵小白打断她,语气不容置疑,“此去玄天剑宗,路途遥远,危机四伏,多一分准备,便多一分安全。师姐不必推辞,这些东西,只有在需要的人手里,才能发挥价值。”
他看着樊妙晴的眼睛,声音低沉下去:“我希望…你永远用不上它们。”
樊妙晴握着储物袋的手微微紧了紧,指尖因用力而有些发白。她沉默了片刻,将储物袋珍而重之地收起,放入贴身的储物法宝内。
“谢谢。”她轻声道,这两个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郑重。
两人一时无言,并肩站在崖边,望着云海翻腾,旭日将出未出。
“黑煞教此次反应如此激烈,联盟之路,绝不会平坦。”樊妙晴望着远方,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静,开始分析局势,“他们在我宗内部尚有暗子未清,对我们的行踪未必不能掌握。此行…恐有恶战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赵小白点头,“萧师兄战力强横,师姐你智计过人,再加上随行的两位执事和精锐弟子,只要不遇到金丹后期以上的老怪物,应当足以应对。就怕…对方不惜代价。”
“宗门已暗中安排了另一支疑兵,会稍晚半日出发,吸引可能存在的注意力。”樊妙晴透露了一点宗门安排,随即转头,目光落在赵小白脸上,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,“我们走后,宗门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。钱多宝虽被擒,但其党羽未必肃清。你留在宗内,执掌一峰,看似安全,实则暗流涌动,尤其你如今风头正盛,更需谨慎。”
她顿了顿,一字一句地叮嘱:“我不在时,你需万事小心。炼丹莫要太过耗神,修炼亦不可急功近利,稳扎稳打才是正道。若有难以决断之事,可多请教孙思年师兄或我师尊。与熊霸、王铁柱他们往来,也要留个心眼,并非不信任,而是人心难测,局势诡谲。”
这絮絮叨叨的叮嘱,从清冷如她口中说出,带着一种别样的关切。赵小白心中暖流涌动,认真点头:“师姐放心,我省得。我会守好小白峰,也会…等你们回来。”
听到最后几个字,樊妙晴的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,避开了他的视线,重新望向那即将跃出云海的红日。
“玄天剑宗以剑立宗,门风强硬,此次结盟,虽是基于共同利益,但谈判必不会轻松。他们可能会在丹药供应、资源分配,甚至战后利益划分上极力压价。”她转移了话题,语气恢复了分析事情的冷静,“我给你的那份关于东域各势力资源分布和常见谈判策略的玉简,你需抽空细看。虽不一定用得上,但多了解一些,总无坏处。”
“好,我定会仔细研读。”赵小白应下。那份玉简,是樊妙晴昨日派人送来的,里面是她多年来搜集整理的珍贵资料,可见其用心。
晨光渐亮,天边的云彩被染成了绚烂的金红色。
远处主峰方向,传来了集合的钟声,悠长而肃穆。
樊妙晴深吸一口气,转过身,正对着赵小白。晨光为她周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,清冷的眉眼也似乎柔和了许多。
“时辰到了,我该走了。”她轻声道。
赵小白看着她,千言万语堵在胸口,最终只化作一句:“保重。”
樊妙晴点了点头,深深看了他一眼,似乎要将他的模样刻入心底。然后,她不再犹豫,转身,白影一闪,已化作一道惊鸿剑光,朝着主峰广场疾驰而去,决绝而坚定。
赵小白站在原地,望着那道消失在晨光中的剑影,久久没有动弹。